听到身后姜晓嘟囔着死、咔嚓,陆珩猛地停下脚步,回身看姜晓。
“嗯?”
他的个子高腿自然也长,在沙地中走阵法似的左右拐动,一直提着气追赶在后的姜晓,刹不住步子,便一头撞进陆珩怀里。
因方才同耕农搭话,出于礼貌,大草帽被姜晓攥在手里。
此时姜晓的整个人埋在陆珩怀里,他只能看到怀里闪着光泽的乌发。
陆珩原想一把甩开姜晓,犹豫之下,只是伸出食指抵住她的发顶,戳着她缓缓扬起头。
本来四肢僵硬,现下被动与陆珩四目相对的姜晓:“……”
近在咫尺的人,面颊因刚才不停歇地追逐隐现绯红,饱满的红唇惊讶地微张着。
一双漂亮的眸子,清澈明亮,泛着惹人怜惜的水汽。
像一只慌不择路的猫儿。
陆珩的喉结微微滚动,淡若琉璃的眸子不禁一暗,素来冰冷的身体竟泛出些许热度。
“姑娘,说要谁死?”
陆珩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喃道,也许是有些时辰未进水,他的嗓音比素日多了一分低沉沙哑。
陆珩浅淡的眸子,不似往日那般冷漠,带着陌生的情绪。
追《寒霜剑落》这本书时,姜晓也曾被陆珩帅到西子捧心。
而如今纸片人成了实实在在有温度的人,姜晓的脑袋也有些昏涨,心跳骤然快了起来。
醒醒!
这是虚假的糖衣炮弹!
姜晓咬了自己的舌尖一下,便从陆珩怀里退出来,边磕磕巴巴地回应道:
“我是说众人死活破解不了的天罚,在公子眼中恍若无物,委实厉害。”
怀里的人骤然离开,陆珩略显炙热的身子,也恢复如常。
他理了理褶皱的衣衫,轻咳一声正色道:
“只是机关牵引术罢了,姑娘难道毫不知情?”
姜晓看着陆珩似笑非笑的表情,心头一震,她一直在想陆珩坚持缠着自己的动机。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
如今看来原因八九不离十,是陆珩早就怀疑了她的身份,准确说是看中了蒙面妖女师父的身份。
不过那位不靠谱的师父,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别说秘籍宝物了,连个生锈的铜板都没留给姜晓。
别无他法,仍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姜晓不好意思地笑笑,略带伤感的说道:“公子慧眼,我的双亲去得早,只留给我这一处田庄……一介孤女,在歹人眼中不过是唾手可得的肥肉罢了。”
“幸得高人垂怜,助我设了这藩篱,才不致让双亲遗物落入恶徒之手。”
她的眼圈隐隐泛红,声音更加哽咽,“只是高人,离去得早,不曾教我这蠢笨之人破解之法。”
听到姜晓眸中带泪地回忆双亲,陆珩心中略有触动,他二人倒是有几分相似。
但大局已定即将功成,他也只能让姜晓活着的时候,多顺些心意快意些许。
“姑娘辛苦了……这机关阵不易被人察觉,解法更是冷僻偏门,知晓的人寥寥无几。”
陆珩看着姜晓呜呜咽咽,娇憨的眸中带着几分好奇,便说得更详细些:
“它出自葵花宝鉴一籍,我也是早年侥幸习得……是否会破解与资质并无关联,我刚才给姑娘的玄萤石须得随身携带。”
葵花宝鉴?!
姜晓抓住了长句中的重点,泪珠瞬间凝滞在了眼眶中,她没有听错吧?
莫不是书中隐晦提到的那本邪功?
欲练此功,必先……
面前的大魔头身姿挺拔,容貌出尘,多一分少一分都不成,这原是老天极为偏爱的容貌。
可竟然……那日陆珩扣住她时,她还曾担心他兽性大发,荒唐!
虽是不讨喜的大魔头,也太可惜了。
姜晓往日对大魔头的十分畏惧,此刻化为了七分畏惧,三分惋惜。
为了武功天下第一,当真豁得出去。
原来,堂堂琉焰教大魔头,是江湖之中的太监总管啊……
“多谢公子,我记下了。”姜晓竭力展露最明媚的笑容,坚定地冲陆珩点点头。
大魔头为了天下第一,如此励志可歌可泣。
这样的优质榜样在旁,姜晓又怎能懈怠懒惰!
黄沙飞扬的漫漫沙地,准备接招吧!
姜晓不动声色地展开牛皮纸状的地图,将标记变废为宝的任务点无限放大。
她作出一副探查田地资质的模样,通过东南西北来回走动,确定了完成任务所需的沙地范围。
只要姜晓携带好玄萤石,劳作期间,在外人眼中便是没有被突降天罚。
确定好需要改造的沙地范围后,姜晓才同陆珩走出沙地,来到一直在旁窃窃私语的村民面前。
大多数是好奇之色,掺杂着些许敬畏,当然,也有人满脸不屑却心口不一地留在原地。
人类八卦的本质,果然不分时代,近乎相通。
不过在相对蒙昧的古代乡野,村民对打破天罚之人的好奇,应是占了最重要的原因。
“小娘子,无碍吧?”
肤色微黑的妇人,局促地在泛白的衣襟上,擦擦手心中的虚汗,开口问道。
这是最初提醒姜晓天罚之事的方氏,她被身后一众好奇的乡亲推举出来,向姜晓二人搭话。
“无事,多谢挂念,我叫姜晓,还不知大娘怎么称呼?”
姜晓笑得眉眼弯弯,她对这位好心的妇人有几分好感。
今后同在一个村子生活,结识些聊得来的人,多了解些消息是必要的生存之道。
“姜小娘子不嫌弃的话,可以唤我方婶。”
方氏本有些紧张,但看眼前的女子神色自然温婉大方,她也放松了下来。
“我们大伙都是泰康村人氏,不知二位到秦扒……到秦家的地头间……有何贵干?”方氏费心想了想戏文中的措辞,文绉绉地问道。
果然。
那被唤为秦扒皮的人,在姜晓不在的这几年,自顾自地将田地算作了他家的产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田契被姜晓攥在手里,饶是姜家本家站在秦扒皮那个远亲一方,姜晓也会和他们争到底。
“我这些年很少来泰康村,众乡亲自然没有在我家田间见过我……如今我搬到自家田庄生活,以后免不得劳烦众乡亲照拂。”
姜晓话音一顿,“至于方婶说的秦家,我倒是不知,只知道田契一直在我手里。”
这大片田地,竟都是眼前这位小娘子的产业?
方氏有些咂舌,刚才看他们粗布衣裳,只以为是两个私奔的苦命鸳鸯,不曾想竟是田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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