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死亡呢?
很小的时候上官玥便问过她爹娘这个问题。
她看着昨日还说要领着她出去玩的婆婆,今日就躺在床上,她娘亲告诉她婆婆再也不会醒过来以后也不会再陪她到处去玩。
婆婆的儿子、女儿还有孙子、孙女皆在床前哭的肝肠寸断。
她心里害怕了,忍不住问她娘亲“娘亲,玥宝儿会不会有一日也会死呢?”
她娘亲红着眼,只同她说:“你还小。”
而她爹却告诉她:“死亡是天命所归,每个人都会等到那一刻的到来。”
她不懂什么叫天命也不懂为何人人都会等到那一刻到来。
她只是搂紧了她娘亲的脖子“娘亲,爹爹,玥宝儿不想和你们分开。”
“我们要一辈子都在一起。”
她不知道一辈子这样的词语并不是她想得那般,是永永远远的意思。
她想要逃,双脚却像是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身影走到她的面前。
大概是日夜兼程赶回来,对方眉眼染上了几分疲倦。
却又在走近她的那一刻,疲倦一一尽数敛去。
她仰头看着对方的脸,像是每一次见着对方那般露出欣喜的笑,“三哥哥,你回来啦。”
然后,她便听见对方带着几分歉意同她说着生辰快乐。
她还听见自己说着三哥哥能在她生辰这日赶回来,她就很开心啦。
只是刚站了片刻,月华公主便让她回去卸下发冠今日戴的发冠分量不轻,她已经戴了好几个时辰,仿佛连纤细的脖颈都压矮了一截。
她像平时那样,牵着她的小伙伴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大堂。
一切都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
严玦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小姑娘方才看见他十分欢喜,就像从前夜色中等他回府时那样,他却还是觉出了几分不对劲。
见他今日竟回来了,月华公主惊喜万分,让他坐下说话,“阿玦,你叫人送信,我还以为你今日赶不回来了。”
严玦捧了一杯热茶,“我原以为要在清河府多待两日,事情比我预想的顺利。”
所以他没有片刻休息,事情一了便打道回京。
姑娘家成人的日子,他总要亲口祝贺小姑娘十五岁生辰。
而且,京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
终于卸下了只怕快有五斤重的发冠了,上官玥忍不住扭了扭被发冠压的有些酸软的脖颈,嘟囔道:“幸好及笄礼只有一次,要不然每年都戴这样的发冠,我肯定会被压矮的。”
浣浣听着就笑了,忙上前替她捏着脖子,一边感慨,“奴婢真没想到,将军竟然赶回来了,一定是因为他不想错过姑娘的生辰。”
上官玥一愣,随后垂下了眼眸盯着梳妆台上的发冠出神。
浣浣没有瞧见她此刻神情,还在说着话,“将军肯定是知道他要是不回来,姑娘会不开心的。”
她想,三哥哥回来替她过生辰,她应该很开心的。
那是三哥哥呀,那是病中还要带她回安陵去的三哥哥呀。
可是,为什么她心里没有一点点欢喜的感觉。
她不解。
过了许久,她才轻声开口,“浣浣,今天开始我就是十五岁啦。”
浣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神情,“对呀,姑娘十五岁啦,是大姑娘了。”
她双手撑着下巴,看向镜中的自己,“可是十五岁和从前有什么不一样呢?”
“我也没有长高,也没有长胖呀。”
浣浣暗自叹了一口气,哄着她上床去睡觉,“姑娘早些睡,明日王姑娘就要启程回北部了,姑娘说要送她呢,姑娘忘了吗?”
王菲菲腿伤已经好了数日,之所以还留在京城,也是因为她的生辰,待到她生辰过后,便要准备启程回北部,毕竟北部才是王菲菲的家乡啊。
她窝在被子里,忍不住叹口气,“菲菲姐姐也要走了。”
就像从前那些人一般,都要从她的生命中离去吗?
她的脑海中突然跳出了这个想法。
可这个想法又叫她迷惑,那些人又是谁?
她竟然完全不记得了。
只是她想,那应该是她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人。
待到第二日,上官玥闹着要亲自送了王菲菲踏上回北部的船,“菲菲姐姐,以后你还会来看我吗?”
王菲菲点点头,“会的,若是日后得空,我定来探望姑娘。”
她极其舍不得,又觉着茫然,“菲菲姐姐,我好像总是在送人离去,你也要走啦。”
王菲菲见她如此,想了许久方才慎重回她,“玥儿姑娘,有些人就算离开你了,可他们却依旧会在远方记挂着你,你能做的,就是要好好生活,这样无论他们距离你多远,他们心中都会得到安慰的。”
“真的吗?”她张大了眼睛,懵懂看向王菲菲。
王菲菲轻轻点头,“真的。”
船就要起航,王菲菲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总有一天,大家都会相聚在某个地方,玥儿姑娘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保重自己,知道了吗?”
她舍不得也要放手,站在码头看着船越来越远。
不知何时,严玦站在了她的身旁,温柔看向她,“回去吧,玥儿。”
她沉默的点点头,同严玦并肩往回走去。
他们走过了要乘坐的马车,又同许多人擦肩而过。
上官玥好奇,“三哥哥,咱们不乘马车回去吗?”
严玦摇了摇头,伸手将她护在身侧,“不,我想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上官玥不解,看向街上热闹人群,“咱们要去哪儿呀。”
严玦没有回她,只是放缓了步伐同她并肩而行。
她不住地好奇往两旁看,她虽不常出门,可是每回出门走过的地方,她都记着路呢。可是这条熟悉的路却越走越陌生,走过了两道十字街口,来到一处高门府邸,府邸门前围满了百姓,正看着里头的热闹。
人太多了,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便忍不住踮起脚尖往里头看,可惜还是看不见,她无奈只好放弃,转过头去看向严玦,“三哥哥,他们这是在看什么呀?”
人群忽然涌动,严玦牵住了她的手往旁边走,竟有人开始给他们让路,渐渐地他们竟走到了人前去,上官玥终于能够看清楚围观的人到底在看什么。
在穿着银甲的官兵包围里,有一对母子正抱头痛哭,她不认识这对母子,却觉着那位老婆婆哭的极其伤心,就像是要同她怀中搂抱着的儿子马上分别了。
老婆婆忽然抬头,恶狠狠地盯着官兵,“你们凭什么抓我儿子,你们可知道我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官兵中,有一位穿着绿袍官服模样的青年男子开了口,“老夫人,还请您莫叫下官难做。”
“我要见皇上!”
“批捕上官明龙的公文是少卿大人亲自书写呈报给皇上看过,皇上应准了,下官等才来将人收押的。”
绿袍男子招了招手,“还不快将上官明龙带走。”
便有官兵再不顾老夫人年事已高,将她同她的儿子分开,给那被抓的男子套上锁链押上囚车。
男子还在哀嚎,“娘,救救儿子,您去求求皇上,放过儿子。”
囚车滚滚向前,老夫人边跑边追,哭的肝肠寸断,“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眼见着囚车消失在街角,老夫人身子一歪,跌倒在追上来的奴仆身上。
一幕幕画面犹如是有恶棍将这对母子分开。
上官玥没看明白,歪头去看严玦,“三哥哥,那些人为什么要将老太太的儿子抓走呢?”
“是因为他犯了什么错吗?”
严玦点了点头,“他犯了许多错,我想,他此生应该再也见不到他的母亲。”
上官玥叹道:“那他真可怜。”
围观百姓因无热闹可瞧了,渐渐散去。
他们也走在人群之中。
上官玥不住地往后看,看见那位老夫人被奴仆们扶着回了那处红墙绿瓦的府邸,随后将大门紧紧关上,再不许旁人去探视府中情形。
这可真奇怪?她不禁想。
只是忽而她又听得身旁人低头问她,“玥儿,你想听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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