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皆春,满院翠叶深藏数点红,皆是含苞海棠,叫人不忍频频觑著。
因得阮父的宠爱,阮蘅住的是阮府中最大的海棠苑,可今时今日她却有些抱怨起院子大来,她这走了半晌都还未走至主屋。
阮蘅没了赏花怡情的心思,将院中的婢子一并遣散,紧阖着门,又将自己裹入床榻中,双目放空。
今日之事匪夷所思,处处透露古怪。
她记得分外明了,与李玠争吵那日是元鼎十一年三月初六,那时她与李玠成婚正巧有三月。
可方才银春与她说,今日是元鼎十年四月初六,别说嫁给李玠了,这时她都还未见过他,他们第一回相见是七月廿二。
可那些事历历在目,根本不似银春说的那般是梦境。
那她这是……重生回了出嫁前?
可如此匪夷所思之事怎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阮蘅欲哭无泪,若当真是重生了,那她今日岂不是丢脸丢大发了,如今回想起来,她只觉得自己是个疯子,哪有在献王府外那般撒泼的,简直讨了个没脸。
这下好了,全京城都知晓她阮蘅不要脸,肖想着做献王妃。
李玠又会如何想她,日后见着她怕都是避之若浼。
阮蘅一动不动躺在床榻上,她如今是真的想死了。若是再来一回,她定当听银春的话乖乖回府。
“阿蘅。”屋外门扉轻叩,是聂氏,她不免有些急切之意,“阿娘与阿爹来了。”
“阿娘,女儿身子不适,先让女儿静躺一阵子吧。”她一时难以承受此事,有些不乐意见人。
“身子不适更应看大夫才是,爹将大夫请来了,开门。”阮远征做了十几年的太傅,不怒自威,饶是平日里再宠爱阮蘅,亦由不得她这般糟践自己。
阮蘅无奈,起身将门打开,聂氏一把攥住阮蘅的手,“快让娘瞧瞧,哪儿伤着了?”
聂氏一身素衣,鬓间也只是单单一支清木合梨簪,眉眼间分明是熟悉的模样,阮蘅却有些恍然隔世的错觉,心口猛然一滞,亦有说不出的难受。
她偏过头瞥见埋头躲在父亲身后的银春,嗔怪她一眼,“就你多嘴,什么都与阿娘阿爹说。”
“怎么?这么大的事儿你还要瞒着我们不成?”阮远征瞪了她一眼,“坐下,让大夫瞧瞧。”
阮蘅不敢提她重生之事,生怕家人误会了什么,真将她当做失常之人。
大夫替她诊脉,查验了额间的擦伤,开了一张方子,“阮姑娘额间是有磕撞迹象,不过无甚大碍,太傅与夫人不必担忧,这几日就在府中吃药安心调养便是。”
“并无大碍吗?”聂氏瞧着阮蘅的模样,又想起银春的述话,有些放不下心来,“撞到了这儿可会让人性情大变?”
“倒也不无可能。”那大夫蹙了蹙眉,有些为难,“这几日莫要让阮姑娘受刺激了,让她安心养病,待三日后再来诊二脉。”
“好,多谢许大夫,我送许大夫出去。”
“有劳太傅大人了。”
阮远征引着大夫正走出回廊,脸色猛然一沉,“有什么话许大夫就在这儿与我说,不必避讳。”
那大夫有些为难,“阮姑娘这病我也是第一回见,以太傅大人所述,阮姑娘此事颇有蹊跷,就怕——”
阮远征心一紧,“就怕什么?”
“就怕是邪祟上身,缠上了阮姑娘。”
“邪祟?”
“阮姑娘受伤后行事有违常理,实在是诡谲的很。阮大人需得想法子驱驱这邪物。”
阮远征意会,一脸凝重,“我知晓了。”
……
“阿娘,你为何不信我,我说了我没什么事,你不必担心。”
“没什么事会弄得人尽皆知?”阮远征神显异色,从外跨步而入,“方才有人传话来,如今全京城都知晓了你在献王府外撒泼之事,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日后还如何抬得起头。”
聂氏将阮蘅搂在怀中,“老爷,你莫要责怪阿蘅。”
阮远征亦不敢过多责备阮蘅,便将气撒在了聂氏身上,“平日里都是你过于放纵她,今日若是不让她出府,哪里会白白生了那么多事端。”
聂氏低着头黯然神伤,“是妾身的错。”
“阿爹,你责备阿娘做什么!女儿亦不想如此的。”阮蘅腆着脸胡乱找了个借口道:“可那时浑浑噩噩,如失了智般,女儿自己也不知在做什么,随后回了府才惊觉自己酿下大祸。”
“你……”阮远征气得吹胡子瞪眼,“这失智之时偏偏做了此等不知羞耻之事?”
阮蘅不敢与阮远征说,她还做过更不知羞耻的事儿呢,当初嫁给李玠,亦是她死皮赖脸绝食了几日逼迫父亲去向皇上求的婚。
“此事亦不会是平白无故的。”阮远征紧盯着阮蘅,“李玠不过才半月前来的京城,你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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