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蘅摸着黑行至国子监中,她从未来过这儿,对其并不熟悉,不过须臾之间,她便与银春走散了。
雨根本不见停,院中起了积洼,阮蘅一踩下去,便能漫上她的脚踝,缎鞋早已湿透,趾间冰凉,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也无心顾及自己身子,走到一处便唤着阮岑的名字,一声接着一声,愈发无力。
她总想着他或许已经回去了,但一想到他或许还留在这里的,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机遇,她也不愿放弃。
她早已分不清眼前的究竟是雨还是泪,只知模糊了她的视野,叫她寸步难行。
她只有这一个弟弟,即便他对她再不亲厚,那也是她同胞弟弟,万万不可出了事。
似乎是听到了她内心的呼唤,院子里似乎出现了一道黑影,阮蘅心一紧,哪里还顾得及提上伞,便兴冲冲朝着黑影跑去,“阿岑!”
可她失了气力,一下子栽在地上,溅起一地水花,就连口中也灌入不少,她没顾得上,又重新爬了起来,向着黑影而去。
阮蘅看不清来人的面庞,可行至黑影三两步前时,她堪堪停下脚步。
这不是阮岑,阮岑并未有这般高,方才是她瞧岔眼了,“这位公子,你可有瞧见阮岑?”
等了几个弹指间都不见人回应,阮蘅一阵失落,转身离去。
“阮蘅。”
阮蘅后背一紧,以为自己累出了幻觉,她停下脚步,想细细去辨别那道声音,可身后之人再未开口。
阮蘅亦是松了一口气,继而向前走去,原来不是他,这样也好,他不会瞧见她这样狼狈的模样。
“阮蘅。”身后之人声音微沉,似带着些许不悦。
阮蘅有些恍惚,她不会听岔的,那就是他的声音,她缓缓转过身去,试探道:“献……王?”
脑中有了他的模样,再看那道人影时只觉得愈发像了。
“过来。”依旧是一贯的清冷,却让阮蘅觉得比院子里的风还暖上不少。
雨声渐大,可入阮蘅耳的,似乎只剩下这两个字来。
阮蘅缓缓走了过去,见他撑着一把油纸伞将她瘦小的身子一并护下,心头一颤,鼻尖也微微发酸,“这么晚了,王爷怎么还在国子监?”
“东西落了,回来取。”
阮蘅低着过,瞥见他手中攥着一物,似是竹简之类,并不怀疑他话中真假。
阮蘅重生以来,第一回见他对她有所回应,与今日寻不见阮岑的委屈一并翻涌起来,眼眶都红了。
她低着头生怕李玠瞧见了,见过他的几回中,她似乎一直当着他的面不争气地落泪。
“不早了,王爷既已取回物件,那便回去吧,回京还得好些工夫呢。”她还得再寻阮岑,话音刚落,阮蘅转身就走。
“他已回京了。”
“啊?”阮蘅一怔,竟一时没明白李玠在说什么。
李玠也难得耐着脾气解释一回,“你弟弟已回京了,坐着顾家马车。”
“是吗……”阮蘅愣愣地点了点头,心中压着的大石终是放下,天色渐凉,冷得她亦没了怨阮岑的心思,只是自顾应声道:“那便好。”
自顾回了府总比在国子监出了事要好。
阮蘅见李玠未动便也不敢挪步子,风灌入她衣襟致使她缩了缩,压着声道:“王爷,你还不回去吗?”
阮蘅一双明眸尤为明亮,即便夜色之中,亦然生辉,李玠只停留了片刻,便收回目光,“走吧。”
见李玠似要与她同行,阮蘅下意识就后退一二,“不……不必了,我有伞。”
话音刚落,阮蘅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子,好不容易有了这机遇,她倒好,自己将自己往外推,她尴尬地咬了咬下唇,厚着脸道:“我忘了……我的伞坏了,需得劳烦献王殿下了。”
李玠步态安逸,全然无所雨下之姿,阮蘅不时去瞧他的侧脸,今夜虽无月光,可她却是能将这面容刻入骨子里。
回想起前世,她与李玠似乎都并未有这般相近而娴静之时。
那时李玠总是离她很远,两人分明在同一屋檐下,可却让人觉得相隔百川,似乎只有江水枯竭之时,她才能靠近他一步。
分明有许多话要对他说的,可偏偏此刻她不知说什么,拧了许久,她才吐出一句话来,“那日的茯苓糕殿下喜欢吗?”
见李玠一言不发,阮蘅心一沉,八成是丢了。猛然间想起少了些什么,阮蘅惊道:“我婢女还在院中呢,我与她走散了。”
“我让她在外等候。”
“多谢。”
二人无话,李玠似乎就是有这个本事让侃侃而谈的阮蘅接不上话来。
国子监外亮着一抹烛光,在风雨中微波摇曳,阮蘅跟着走上前去。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银春跑了过来,见着阮蘅又哭又笑的,瞥见阮蘅身旁之人时瑟瑟发抖,“献王……”
“没事呢。”阮蘅反倒抚慰起银春来。
银春替阮蘅抱不平,“姑娘,三公子早已回府了,他也真是的,也不与姑娘你说一声,叫姑娘你冒着大雨白白在这儿找了他几个时辰。”
“好了,我们回去吧。”阮蘅不想多言,扯了扯她衣袖,就往自家马车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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