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连绵,像狰狞的妖魔舞动爪牙,高大巍峨的山体如从天而降的邪神,拿着巨斧扑向过往行人。

天空中缠绵着鲜血般的赤色、万籁俱寂,山林的鸟悄无声息,地上的走兽静伏洞穴。

云棠白着脸被一个白衣男子护在身后,男子身上有淡淡青松和雪的香气,身上的白衣早布满了血窟窿,面若薄纸、摇摇欲坠。

半空中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尾音上挑,漫不经心:“这就是正道第一人的实力?不过如此。”

他此话说得不疾不徐,云棠面前的男子却随之闷哼一声,耳朵、眼睛……七窍全都流出血来,看样子受了不小的折磨。

正道第一人玄容真君,半步飞升之境,被那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若猫狎戏老鼠,不直接杀了了事,而是慢条斯理的折磨。

云棠再也受不了这等心理折磨,她一步冲将出去,剑碎寒星,朝半空的魔头刺去,哪怕被这个魔头杀了也比被他折磨来得好。

云棠的剑极稳,破风而去,却被一道无状气墙给拦住,不可再刺一步,也不能再倒退一步。

云棠骇然,夜风呼啸着灌进她的鼻子,带着刺鼻的鲜血味、尸臭味,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尸体,这一天,天空的颜色是被正道中人的鲜血染就。

杀机袭来,云棠周身一凉,她抬起眸,撞进一双幽冷嗜杀的眸子中,那双眼的主人狷狂傲骨,哪怕云棠看不清他的脸,也不得不承认他生了张惑人的眼。

但,恕云棠直言,她从那双眼中看出了不耐烦的情绪,好像是在说“老子手都杀软了,怎么还有一个虾米没死,真烦”

然后她就被那男子不耐烦地一抬手,再不耐烦地一拧脖,当场脖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旋转……

云棠痛得一激灵,腿一抖,还没死透,却听地上的白衣男子痛苦地叫了声:“娘子!”

阿哈?云棠这下冷汗齐出,心脏被吓得扑通通直跳,然后从床上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她真是个畜生!

云棠的闺房里燃着她和鲛人换来的安神香,瑞兽香炉,青烟徐徐,烟雾如美人,婀娜袅袅。云棠的心还没缓过来,她又狠狠骂了自己一声:“畜生!”

梦里你胆子就大了是吧?那是你师尊,你天天做梦梦到他叫你娘子,你怎么那么能呢!

师尊如父,你居然对着自己含辛茹苦的老父亲起了这等念头,你还能叫个人吗?

云棠扼腕,痛心疾首,恨自己居然如此烂泥扶不上墙,她居然在梦里馋她师尊身子!

她这些天一直在做同一个梦,梦里她居然和她师尊谈起了师徒恋,举案齐眉,羡煞旁人,唯一不足之处是,每一个梦里都会出现同一个神秘的男人。

这男人神秘强横,整个修真界都倾覆在他的手里。云棠梦中,修真界八大门派五大世家合力派人围剿他,继而被他一个人围剿了所有高手。

而云棠师尊——梦中的修真界第一人,也败在他手里,连带着云棠也同样没能逃过。

云棠身着单衣,如瀑般的青丝垂在身后,桃色单衣似雪肌肤,愣愣地想着梦里的场景,得出结论:她还是吃得太饱了。

饱暖思,淫,欲,故而她色胆包天,居然敢肖想她师尊。也是因为她吃太饱了,嫌安稳日子过得太舒坦,才在梦中生造了这么个毁天灭地的大魔头出来。

至于这是否是预知梦,云棠完全没考虑过。她这点筑基期的修为,天道会把这种昭示着全修真界存亡的梦托给她?

那天道得多少个菜啊,醉成这样。

虽说春困绵绵,惹人睡意,但云棠如今也没什么睡意了。

她现在一睡觉就跟在糟践她师尊一样,体验极差。云棠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太虚剑府内的弟子服皆是雪色,上用稍亮的银线绣了各色花纹,云棠身上这件绣的便是芍药团子,离合腰还有好大距离。

云棠看着空空的腰,有些烦,不得已又从妆奁中拿出一条同色的发带,极长,在腰间束了两圈后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她既然不想再午睡,就得做事情。

云棠推开房门,此时正是桃浪之月,太阳如桃花般灿烂,和煦地洒在云棠身上,为她柔顺而黑亮的长发镀了一层金色的流光。

“林师兄?”云棠见自己房门外正好走过一名男弟子,手上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正怔怔地看着云棠的脸。

云棠道:“林师兄,你手上端的是什么?”

那位林师兄这才反应过来,不再看云棠娇美的脸和她清澈明亮的眼睛,那软凸而轻荡的身段更是一眼也不敢看。

林师兄抑制着心跳加快,心想着这位云师妹看起来并不像传闻中说的那么张扬跋扈不近人情,但他一想,女子的心机光靠表面是看不出来的,如果这位云棠师妹真有面上那般好相与,那苏师妹也不至于她一回来了就自杀。

林师兄心内叹气,苏师妹也是个可怜人……

何况,林师兄一看云棠,也确然是个美貌有余、坚韧不足的花瓶,她身上没一点儿剑修的锐气,比起柔韧坚强的苏师妹,也就高下立判。

修真界中人,到底更看重修为。

思及此,林师兄道:“我是去给苏师妹送药。”

他面上不禁带了几分嘲讽,云棠却半点没感受出来。云棠在魔域待的这么些年,所见之人要么阴着眼满脸杀气,要么笑里藏刀、吃人的恶意都快从眼里满溢出来了。

至于嘲讽和不屑?魔域众人几乎都是如此,因此,林师兄面上的嘲讽在云棠看来就跟说“你今天吃了吗”效果一样。

云棠坦然道:“那师兄还不快些?不然药凉了,苏师妹就要受苦了。”

林师兄嘲讽不成,面上一噎,几乎想质问云棠不觉得羞愧吗?因为她,苏师妹自杀了,差点香消玉殒,她怎还能如此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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