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茶浑身一僵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她表情傻愣:“啊?”

沈执喉结滚动,嗓音干净又利落,他说:“既然你喜欢我那我们就在一起吧。”

茶茶白净的小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她其实也不是没有幻想过沈执会答应她的告白,但是总觉得太快了。

她强压着心中的欢喜眼神小心翼翼望着他,她小声问:“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她吗?

男孩对女孩的那种喜欢。

沈执静默几秒钟清冷的视线微微从她脸上移开攥紧的手指又慢慢张开他绷着冷淡的脸寂静无声后吐出两个字:“喜欢。”

虚假的。

骗人的。

但是茶茶哪里看得出来男孩避开她的目光在说一个糖里裹刀的谎言呢。

她只以为是在绝境里开出了一朵花。

茶茶满面潮红极力掩饰着眉眼间的春色,轻轻点了头“好。”

茶茶满心欢喜和沈执一起回了家久违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纤细的胳膊小心放在他的腰间微风拂面好像所有的浪漫都从这个九月开始。

茶茶睡觉之前感觉这一切都像一场梦。

不过哪怕是梦这也是场美梦。

她穿着睡裙趴在床上,嘴角的弧度想压都压不下去,傻笑着在床上滚了两圈然后不切实际的想说不定她就是她梦里那本书里的女主角呢。

茶茶刚上高中,全家人都为她准备了礼物。

江承舟如今在养女儿这件事上已经有了经验,小姑娘要娇养平日里他对茶茶说话都轻声细语,看起来是个很温柔的父亲。

小姑娘还在读高中,不好特意打扮,所以江承舟这回送了她馋了很久的乐高。

茶茶爱不释手,一面喜欢,另一边又开始担心会不会很贵。

江承舟也不知道自己在女儿心中会落下一个贫穷的形象,为了打消她的担忧,他说:“也不贵,也就两万块钱。”

他随口扯了个零头。

茶茶忽然觉得自己怀里的盒子很烫手,两万还不贵吗!?

她早就发现自己这个突然多出来的爸爸,花钱大手大脚,从来都不晓得要节约。

唉。

她除了叹气,又开始当起幼教工作:“爸爸,你可不能把我上大学的钱给花了。”

江承舟失笑,“我努力。”

楚清映从花店回来,看见窝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的父女,她问:“吃晚饭了吗?”

茶茶摇头:“没有。”

楚清映换好鞋子,说:“为了庆祝我们茶茶成为一名高中生,今晚出去吃吧。”

“好。”茶茶立马上楼换了套衣服。

楚清映也给女儿买了礼物,是她喜欢的玩偶。

父母都有所表示,当哥哥自然也不能落下。

平日在学校里的高冷学长,周末逼迫室友和他一起去挑选礼物。

清早被拽起来,室友们有一肚子牢骚,“州哥,你是否过于宠溺你妹妹了。”

江州横眉冷对,冷冰冰扫了他们一眼,“你们酸了?”

他们还真的有点酸。

谁家都没有这么可爱听话的妹妹啊。

江州精挑细选,比给自己买东西还要细心严格,最后挑了个新上市的手机,等茶茶在他这里补课的时候,给她送了过去。

茶茶似乎很喜欢,然后红着脸跟他说:“哥哥,下周就不用你帮我补课啦。”

江州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

茶茶低埋起发热的脸颊,“我找到同学教我了。”

江州表面不动声色,却悄悄起了疑心,“谁?男孩女孩?”

茶茶用双手捂着脸,说辞含糊,“是我们学习成绩最好的学霸。”

江州挑眉,没有追问。

他知道附中成绩最好的学霸就住在她的隔壁。

那名少年,江州也见过,白净精致,五官身材都很优越,只是性格看上去过于冷淡,天生带着距离感,不好相处。

江州转着手里的钢笔,落在妹妹脸上的视线深了深。

十六岁的小姑娘,心里有喜欢的人实在正常,但是他很不爽。

江州叮嘱她:“你现在还是学习的年纪,知道吗?”

茶茶心虚,“我知道。”

“嗯。”江州起身,“走,哥哥带你去吃饭。”

茶茶和沈执早恋这件事,除了陈心意,她谁都没告诉。

在学校里,她和沈执在表面上依然没什么过密的交集。

只是放学后才会走在一起,沈执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沉默寡言话很少,茶茶说十句,他回一句。

茶茶有时候觉得她和他说话的时候,他有点心不在焉。

“阿执,你最近心情不好吗?”

“没有。”

“哦。”茶茶看着他的背影,勇敢追上去,黑漆漆的圆眼睛里满是真诚,她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询问:“周六海洋馆有表演,陈心意送了我两张票,我们一起去看吧?”

沈执兴致实在不高,对海洋馆的表演也并不感兴趣,他说:“周末我还有别的事。”

茶茶拖着声长长啊了一句,心中虽然失望但也不是非要强求,她说:“那就下次吧。”

沈执嗯了一句。

其实茶茶刚刚撒了谎,门票不是陈心意送的,而是她自己用零花钱买的两张票,她只是想和沈执约一次会。

沈执也撒了谎,他周六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忙。

茶茶也不是个擅长恋爱的人,她感觉她和沈执和以前好像没什么分别,若实在要挑剔,好像沈执身上的疏远感距离感更甚以前。

她不会撩人,也不会说甜言蜜语,还是用以前的笨办法,一股脑对他好。

过了没多久。

茶茶听说姜妙颜要跟着家里人出国,去国外念高中。

算起来,她和姜妙颜也当了好几年的同学。

茶茶以前见沈执和她玩得好,还常常吃醋嫉妒,以为沈执喜欢她。

姜妙颜出国之前,还让茶茶在她的纪念本上写了祝福语,茶茶写了六个字祝你学业有成。

等她写完,姜妙颜又望向她的同桌于故,笑着问:“茶茶,能不能让你同桌也帮我写一个啊?”

于故有病这事不是秘密,他也是公认的不好接近。

茶茶面露难色,她其实不是很愿意,过了一会儿,她说:“不然你还是自己问问他吧?”

姜妙颜吐了吐舌头,怀中抱着自己的纪念本,“这就算了,万一他理都不理我,我可就丢脸了。”

姜妙颜离开时正值冬天,她走后第二天就下了初雪。

茶茶惊喜推开窗户,望着漫天的雪花和被点缀的雪白的世界,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她穿着拖鞋跑下楼,迫不及待要出门看看。

楚清映及时制止了她的行为,让她穿好衣服再出门撒欢。

茶茶给沈执发了几条消息,握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等回复,等到一觉睡醒,沈执还是没有回复。

临近寒假,学校准备了去南方的冬令营,六天七夜,报名费要两千。

全班绝大多数人都交了钱准备参加,最终统计好的名单上缺了沈执的名字。

上了高中的沈执,又成为了以前不太好靠近、不爱交际的他。

流言蜚语漫天乱飞,他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被人编排家世,整个人身上的气质比起从前更加冷上几分。

有些传言传的非常离谱,单亲家庭,父不详,母亲的职业不够敞亮,本人性格又有缺陷,诸如此类,不绝于耳。

茶茶听见都觉得生气,想要大声替他辩解,却被他给拦了下来,他说:“我不在乎,他们说的未必就是错的。”

他的家庭确实很不怎么样。

肮脏阴暗。

茶茶想了想,还是安慰他说:“阿执,你的爸爸妈妈应该也是很好的人。”

沈执冷淡扯了扯嘴角,满不在意道:“是吗?也许吧。”

他母亲什么样子,他以为茶茶这么多年应该有目共睹。

因为沈执没有钱报名参加冬令营,茶茶也主动退费不去了。

妈妈问起来,茶茶红着脸扯谎说自己身体不舒服。

高一放寒假的那天,茶茶就买了两张电影票,软磨硬泡终于把沈执约去了电影院约会。

天气十分晴朗,前一天刚下过小雪,屋檐上还有尚未来得及融化的雪层。

茶茶从起床就开始挑选下午约会要穿的衣服,每件都在身上试了试,最后挑了一件毛茸茸的卫衣,搭上百褶短裙和马丁靴,打扮的清纯靓丽。

尽管马丁靴不那么合脚,茶茶还是咬着牙穿出了门。

她提前去了电影院,等他从图书馆过来的时间买好饮料和爆米花。

电影快要开场,沈执还没有过来。

茶茶在楼下,被初冬迎面吹来的冷风冻的直跺脚,揉搓着通红的双手,脑袋不断往来的那条路上探,伸长脖子想看得更远些。

沈执匆匆赶来时,电影已经开场四十多分钟。

茶茶手里的电影票被她捏的皱巴巴,沈执同她说了对不起,“我做卷子,忘记时间了。”

茶茶努力挤出一抹笑,“没关系。”

她把早已冷却的热饮递给他,“你要不要喝?虽然已经冷了。”

沈执接过饮料,扫了眼她掌心的票根,好看的眉毛皱了皱,他说:“走吧,进场吧。”

虽然现在进去就只能看一半,但是茶茶一点都不介意。

她又不是真的很想看这部电影,她只是想和沈执单独多待一段时间,想和他约会。

检票入厅,放映厅内除了大屏闪着亮光,其余地方都黑漆漆的。

茶茶一只手捧着饮料,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碰了碰沈执的手指,她闭眼咬牙,在勇气促使下勇敢和他牵手了,还好在黑暗中看不清她烧的发烫的脸颊,她说:“我有点夜盲,看不太清楚。”

少女的手掌,柔软而又瘦小。

沈执方才有下意识回避的动作,硬生生被自己忍了下来。

沈执觉得自己对茶茶还只是当成了要好的妹妹,答应她的告白,虽然冲动也不会后悔,他只能用这种办法逼迫自己不再去想姜妙颜,忘了爱而不得的那种酸痛。

他的手掌冰凉,摸起来也没什么温度。

沈执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没有拒绝,也没有给回应。

他无法强迫自己给再多的回应。

等两人到了座位,沈执就主动把手抽出来了。

这是一部爱情电影,故事俗套且简单。

男女主是一对谈了七年之久恋爱的情侣,女主非常狗血的得了不治之症,为了不拖累男友而隐瞒病情提出分手,男主得知真相后痛哭的爱情片。

茶茶看的两眼泪汪汪,而她身边的沈执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睡过去了。

电影结束,茶茶眼睛周围微微泛着红,沈执给她递了纸巾,拧眉沉思这类电影的泪点到底在哪里?

两人一起走路回家,沈执看见她被冻的有些红肿的双手,看不过眼,把自己的手套给了她,“戴上。”

比起戴他的手套,茶茶更想把手放进他的衣服口袋里取暖。

茶茶乖乖戴好手套,感觉自己回到家里也舍不得摘下来,沈执走路步子大步伐快,她努力跟上他的步伐,与他并肩,她说:“阿执,我也不去冬令营啦。”

沈执顿了顿,“冬令营挺好的。”

茶茶仰着视线偷看他两眼,说:“你不去,我也懒得去了。”

其实茶茶算是同龄小姑娘里比较活泼开朗的那个。

很多人连告白都不敢。

或是因为羞怯,或是怕被拒绝。

她将原本无法声张的赤诚爱意说了出来,已经足够勇敢。

沈执不知道该怎么回她的话,索性就不说话。

不知不觉间,两人就快要走到各自的家门口。

茶茶脚上的靴子大了一码,雪地路滑,差点摔了一跤,还好她被沈执捉住了胳膊,稳住她的身体,她说了声谢谢,又随口喃喃两个字:“好冷。”

零下一度,河面结冰。

迎面风在脸上刮过,像刀子磨过。

沈执望着少女的脸颊,这几年她变化也不圆圆的肉肉的娃娃脸逐渐长开,本来就很漂亮的五官被时间雕琢的更加精致,皮肤细腻雪白,松软的黑发慵懒绑在脑后,露出一截又白又细的脖颈。

他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听见小姑娘不自觉的抱怨,心中微微一动,他低低唤了声茶茶的名字。

茶茶不明所以然的转过脸,脸上表情呆傻可爱,“怎么了?”

沈执忽然将她裹进自己的外套里,将她抱在怀中,他摇头,“没怎么,还冷吗?”

茶茶把脸埋在他的胸膛,火烧起来一样的脸颊像熟透了的蜜桃,她贪婪嗅了嗅沈执身上自带的清冽香气,大着胆子伸出双手,轻轻揽住他的腰身,声音如蚊鸣般细“不冷了。”

这短暂的拥抱,就足够让茶茶把今天所有的不愉快都忘记。

她觉得今天的约会,还挺甜蜜的。

与此同时,茶茶初中做的梦也得到了应验。

沈执的亲生父母找了过来。

他们找来的那天上午,沈执的养母刚因为喝醉了酒,去学校办公室大闹一通,“我儿子成绩那么好,在你们学校读书,你们竟然一点补贴都不给吗?!”

老师们和她好好说话也说不通。

沈执的养母撒泼本事不又足够不要脸皮,说的话难听到无法入耳,“还有上回的冬令营,开口就要两千块,你们怎么不去抢钱?!你们这到底是教书育人的学校,还是抢钱的贼窝?”

办公室外,围了一圈学生。

沈执挺直身躯一动不动站在门外,冰冷中带着讽刺意味的目光,没有任何感情的望向他的养母。

他身后的窃窃私语声尽数传到他的耳中。

“这就是沈执他妈妈啊?”

“难怪他性格这么孤僻,他妈妈好丢人啊。”

“上学还要学校倒贴给你钱?他妈妈脑子里再想什么啊。”

“沈执都不拦着点吗?该不会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吧,还好我和他不是一个班。”

这些话,沈执听得多了,也早就习惯。

内心麻木,情感漠然,没有再多的感受。

沈执的养母大闹一场分文没有捞着,又骂骂咧咧离开学校,走之前,冷笑着把沈执也拽回了家。

她回到家才开始傻眼。

巷子入口停了十几辆没见过的黑色汽车,家门口内外已经被黑衣保镖围了起来。

沈执的养母心绪不宁,脸色发白,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转身就要跑,没等她有所动作,保镖身手敏捷将她拦住,凶神恶煞,“夫人和总裁都在院子里等你。”

沈执的养母心中立马有了数,煞白的脸色毫无血色,被人推着弄到院子里,抬眼入目的便是一对衣着不俗的夫妻。

女人长得非常美,抱养得当,光看外表像才三十出头,揽着她肩膀的男人,西装革履,俊美非常,沉静内敛又带着积压已久的威严。

女人已经哭过一轮,此时已擦干眼泪,依偎在丈夫怀中,红着眼望着站在院门前的少年。

那是她被人拐走了十几年的儿子。

被这么多人围着的沈执表现出一种超乎同龄人的冷静,他镇定望着那对陌生夫妇,以为他们是他母亲的债主,大动干戈兴师动众来要债了。

女人已经控制不住情感,哽咽着喉咙跑到儿子身边,眼眶含泪上上下下将他看了个遍,双手颤抖的抚向他的轮廓,嗓音发颤:“妈妈终于找到你了。”

沈执不喜陌生人的触碰,也很抗拒陌生人。

但他心底却不厌恶眼前的女子。

沈执往后退开一步:“你找错人了。”

女人垂泪,“妈妈绝不会找错人,你就是我儿子。”她稳住情绪,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告诉他:“当年是我没有看好你,才让你被这个贱人给抱走。”

女人说完就再也控制不住压制了十几年的恨意,走到沈执养母面前,抬起手狠狠给了她两巴掌,不顾贵夫人的仪态拽着她的头发,力道大的像是要将她的头皮都拽下来,女人恨的咬牙切齿,“你当初偷走我儿子,这些年,你还敢虐待他!到底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不懂得心疼,害得他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头,我绝对饶不了你这个贱人!”

沈执静静看着被打趴在地上的母亲,目光冷漠,内心也毫无波澜。

“好了,别脏了你的手,先让保镖把她送到警察局里去吧。”男人甚至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沈执的养母被人从地上提起来,她现在才知道怕了,疯了一样抓着沈执的袖子不放,双眼睁的很大,“阿执,你救救我!你救救我!你别听他们胡说!我才是你妈妈,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不能不管我啊!”

当年,她也是鬼迷心窍才把主人家的孩子偷了出来,想卖个大价钱,但那年她的上线被警察端了,有几个还被判了死刑。

她不敢贩卖,只能自己养。

日子过得本就拮据,还要养这个拖延瓶,久而久之,就生了怨气,生活上遇见不如意的事情,就都拿他撒气。

沈执扯出一抹浅浅的笑意,然后拽开她的手,一言不发。

难怪,他的母亲会这么对他。

原来他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

沈执的养母被捂住嘴巴拖上了车。

院子里的女人总算能松开紧绷的琴弦,她就怕儿子和这个后妈有了感情,不愿意回家。

之前她也在新闻上看见过被拐卖的养子对养母有了母子之情,不肯跟生母回家。

女人面对儿子就没了方才的狠劲,她手足无措,连话都不太会说。

男主人显然更为镇定,将亲子鉴定书递给他,言简意赅,“你确实是我们的儿子。”

沈执扫了眼亲子鉴定书,沉默无言。

男人说:“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跟我回沈家。”他停顿两秒,说:“我们只有你这一个儿子,到了沈家不会再有人虐待你。”

沈执对亲情没什么概念,情感天生淡薄,即便是面对这么大的变故,他也没什么情绪波动,突然冒出来的亲生父母,对他而言,和陌生人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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