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明月谷。

主人家在睡觉,阮归真心道,这次来的可真不是时候。他只好蹲在草地上,和道童们数着蚂蚁消磨时光,“一只,两只,三只,……,两万八千……”

“无聊死了。”很快,谷中的道童们就没精打采地嚷嚷起来:“不玩了,道长你自己数吧。”

说完一哄而散,很快就没了踪影。

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

阮归真气的捶胸顿足:“所谓‘久治必乱生。’,又说‘物极必反’,玄门与妖邪,本来就是势同水火,绝不可能相安无事,周自凉这条黑蛟,早晚会掀起风浪,引发燎原大火。你们连这点耐心都没有,还想修什么法术……唉!”

等他嚎完,头顶的树杈的青翠间这才探出一名少年修士的身影:“唉,阮兄啊,您老人家一提到黑蛟就得头疼三天,闭嘴就一准没错儿。”

少年华服玉饰,乍看起来就是位高门大户中走哪儿都能轻易被宰的肥羊公子,纤骨玉肤,一双丹凤眼好看到极致,流眄间春水盈盈,水横波清。

阮归真抬头睨了一眼,他的容貌则与他的不羁如出一辙地炫目耀眼,一张白净俊雅的脸,一袭靛青色道袍,正经说话的时候才像个玄门修士:“丹云子,你大师兄……”

后面的话似有些难出口,他开了个头就没再说下去。

少年的声音死水一滩:“丹云子早死了,这儿只有成九川。”

阮归真顺着他道:“好,好,九川兄,你大师兄他……”

“别跟我提姓霜的。”提到听雨真人霜飞晚,少年神色淡淡的,声调冷硬:“怎么,这次,又是他拜托你来明月谷传话给我的?”

他说什么来着,今日不宜见客。

阮归真气息绵长地叹了口气,缓了会儿才黯然道:“你大师兄他,时日不多了。”

“姓霜的要死了?”少年冷笑:“好啊。”

自打得知霜飞晚修习登天渡元术以来,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姓霜的行事,自打认识起他就佩服的五体投地。

除了珩山宗师祖秦怀天,登天渡元术岂是旁人能强行修习的。

成九川往着身前树木上停落的飞鸟,心道:天道不是给每只笨鸟准备好了矮树枝嘛,好好的祸害个千年不好吗,非要去作死。

“快了。”阮归真道,表情平静的好像真的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似的:“你大师兄苦撑到今天,也对得起珩山的师祖师宗了。”

少年点尘不惊:“他唯独亏待你这么多年。”

阮归真觉得手有点痒,想把成九川丢出去喂鱼,摇摇头道:“九川啊,你大师兄当年那样做,他是为了保全你。”

“他没错。”少年倚在枝桠间,微微抬眸:“错的是我。”

是啊,姓霜的这一百多年来上无愧于珩山的师祖师宗,下无愧于一境之内的玄门世家,又有谁能挑出他的错来呢。

明月谷中,一片云烟竹树,今日春来,明朝花谢,百岁光阴如梦蝶。

二十年了。

他被霜飞晚关在这儿整整二十年了。

呵。

“成九川。”阮归真道:“周自凉,快突破妖皇期了。”

到时候那条黑蛟一出关,必定会在妖族之间掀起血雨腥风,四处为祸,而玄门世家,怕也逃不过一场动荡了。

少年面似毫不在意,又或许压根就不想接他的话,嘻嘻笑道:“阮兄,他们杀他们的,跟我有什么干系?”

明月谷被霜飞晚设下十重隐世结界,多年来与世隔绝,既不为玄门世家的弟子所知,更无从与妖族来往,外头无论怎么打打杀杀,都沾不上他分毫吧。

阮归真摇头,细细碎碎地念叨起来:“成九川啊……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

少年堵上耳朵,一脸无所谓:“咦,阮兄,你和姓霜的这么多年不明不白的,他要死了,给你个什么交代?”

阮归真正喝着水,闻言呛的连连咳嗽,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颇为无奈地摇头道:“阮某这次来有一事相告。”

“下月十六,阮某要与飞晚,结为道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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