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时几名狱警就冲了进来,迅速把宋融江制服,按在了桌子上加上了手铐。

苏回恢复了自由,他咳了几声,淡然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声音微哑地开口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是那片核桃林,也就是你当年差点得到了陶莉的地方你是在完成当年没有能够完成的仪式。”

在当年陶莉只是把宋融江当作一个普通朋友,每一次宋融江把她叫出来,会和她倾诉家里的事,陶莉就不停地开导他。从始至终陶莉只是想要救赎他。他们曾经一起爬山还去过一次庙宇。

他有时候会对陶莉做出搂抱的动作陶莉只是以为他不太清楚男女的界限,依然把他当作好朋友,而当宋融江在学校后面的核桃林把陶莉牢牢压在身下时,陶莉被吓哭了。她从未感觉死亡和恐惧临近着自己那时候她奋力地反抗着比她强壮数倍的少年。

慌乱之中宋融江扼住了她的脖颈陶莉奋力踢踹,踢伤了他,这才极其狼狈地逃走。

那次回忆,成为了她今后十几年的噩梦。

事实上,苏回和陶莉谈完话以后一共圈定了几个怀疑的地点,那些地方都是她和宋融江去过的地点,相距很近,符合出租车出现的方位,让他难以判断。

所以苏回刚才故意激怒了宋融江。现在,宋融江的反应已经告诉了他,裴薇薇的所在。

苏回看向眼前穷凶极恶的凶手:“她生前就不属于你,死后也不会属于你。”

宋融江彻底疯狂了,他的双眼已经血红,用自己的身体去撞那些狱警,三个人都险些按不住他。这个疯狂的男人已然化身为凶神恶煞,他恶狠狠地看着苏回,想要把他生生撕裂:“操他妈的,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苏回苦笑了一下道:“想要我命的人很多,你恐怕,还得拍个队”

狱警很快把宋融江完全控制住,随后把他押出了审问室。

一场问询已经结束,苏回走出了审问室,他这时候才觉出来腰部刚才被撞的地方隐隐作痛。

这种痛感很奇怪,不动的时候只是丝丝绵绵有些难受,可是行动起来的时候,有时候会感觉腰缝间的一点忽然爆发出剧痛,让他瞬间冷汗直冒。特别是咳起来时,震得他觉得腰都快断了。

好心的狱警把他领到一处休息处,然后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苏回道了一声谢,接了过来。

狱警看他的脸色有些不好,开口问:“苏老师,你用我们送你下山吗?”

苏回摇摇头:“没事,我歇一会就可以了,你们继续忙你们的工作吧。”

温热的水让他逐渐平静下来,苏回并没有一场战役胜利的喜悦,反而有些虚脱的无力感。

然后苏回想,他应该给谭局去个电话

苏回拿出了手机,刚才在审问室里,为了不干扰这次对话,他的手机设置了静音。

他按亮的屏幕,发现上面有两个陆俊迟拨过来的未接语音

苏回现在终于有时间处理陆俊迟的来电,他回拨了过去,语音被快速接起。

对面传来陆俊迟冷静的声音:“喂,苏老师,我们刚才已经发现了屠夫,并且救下了之前被劫持的服务员宁珂。我们是在你之前推导的位置发现他的。”

苏回听出来,陆俊迟的声音很急促,他应该不仅是为了告诉他这个消息才来联系他的,他开口问:“他逃了吗?”

一个缜密,有组织的犯罪的连环杀手,可能给自己准备了不止一条退路,一旦与他失之交臂,就很难在城市里再次寻找到他。

“是的,警方之前一直在跟踪他的车辆,可是车开出去后不久,我们就发现他把车丢弃在了路边。我判断,他可能换了其他的车。目前,我们已经排查了傅云初的住所以及一些他可能会去的地方,但是尚未找到他的具体方位”

傅云初的手上应该还有其他废车的车钥匙,他可以开启城市各处的废车,为了应对这次逃亡,他恐怕早就选择了其中的几辆加好了油,那些车辆一旦汇入车流,就难以分辨。

陆俊迟说到这里试探问:“苏老师,你现在有时间吗”他想要掌握傅云初更准确的动向,不得不再次求助于苏回。

这一案查到这里,是和苏回对他们的指点密不可分的,而苏回也是最了解屠夫,最接近傅云初的人。

“屠夫的真名是什么?他的职业,还有其他的相关的信息”苏回听出了陆俊迟话里求助的意味,开口问道。

从他开始插手这个案子起,案件的一切就和他发生了关系,这个案子关乎着城市里其他人的安危,他做不到置之不理。

陆俊迟道:“屠夫是一位叫做傅云初的画家,我这里已经查到了他的所有资料,东西有点多,苏老师你在什么地方?我现在马上去接你。”

苏回刚才正有点发愁怎么下山,考虑了一下,还是告诉了陆俊迟:“我在白虎山监狱这里。”

陆俊迟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在那边,直接道:“好,我到了以后联系你。”

挂了陆俊迟的语音电话,苏回给谭局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谭局十分重视,听他讲述完了和宋融江谈话的整个过程,嗯了几声以后道:“华都中学旧址后面的核桃林对吗?我马上派人过去查看。”

苏回:“谭局,如果你们发现了那个女孩的尸骨的话,麻烦告诉我一下。”

谭局:“放心吧,一定会告诉你的。苏回,我知道你尽力了,无论事情结果如何,我都要替女孩的父母谢谢你。”

听了这句话,苏回感觉自己那颗冰冷的心涌动上来了一股暖意。

他放下了手机,安静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一切的声音又仿佛远去了,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上了发条的木偶,只能依靠这些话语,这些事情来体感自己还活着的现实。

苏回以为陆俊迟的车可能需要很久才能开过来,可他没有想到不到半个小时,陆俊迟就赶了过来,找到了他。

陆俊迟早就和这里的狱警打过一些交道,重案组组长的身份让他即使在这里也畅通无阻。

他径直走到了苏回的面前:“苏老师。”

苏回站起了身,支着手杖道:“我们路上说吧。”

陆俊迟顺手就拎过了苏回的包,帮他拿着,两个人一路走到了外面。

苏回上车的时候,腰又疼了一瞬,他抿唇忍了,也没和陆俊迟说,低头扣住了安全带。

陆俊迟递给了他一叠厚厚的文件,叮嘱了一句:“你坐稳,下山我可能会开的有点快,可以等下山以后再看那些资料,我先把基本的情况讲给你听。”

苏回嗯了一声,把资料接过来,那些资料厚厚的一叠,看起来有一百多张。苏回简单翻了一下,其中大部分是傅云初画的各种画。

车一路飞驰着往山下走去,陆俊迟开得很快,但是同时开得很稳,体感上比那些公交车要安全多了。

苏回看着画,在车辆的颠簸下,腰间有点疼,他忍不住微微皱眉,陆俊迟很快发现了这一点,从车里摸出了一颗糖递给他:“晕车吗?吃颗糖压一下吧。”

苏回道了一声谢,把糖接过来打开,含在了嘴巴里。

那糖是柠檬味的,微酸里带着甜,正好压下了他的不适。可是有点太酸了,酸到牙根都发了软,那味道还有点似曾相识。苏回含着糖又看了下包装,包装看起来也很熟悉,可是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吃到过。

车一路开到了平缓的地方,陆俊迟也把之前行动的事说得差不多了。

苏回思考了片刻,再次翻动那些资料:“大厅里摆着的画是这一副吗?”

陆俊迟侧头看了一下,正是挚爱那张画的影印件,他嗯了一声。

苏回凝视着那张画,可以感觉从背后透出来一股凉意,看上去安静,平和的画面,却可以从中读出绘画者内心的涌动,那些盒子就像是无数双受害人的眼睛,凝视着他。

随后苏回继续翻看下去,一张画一张画看下去。

傅云初的画特征十分明显,他大部分用的是冷色调,阴暗但是并不脏,静谧之中让人觉得有情绪蕴含其中。

他的图之中很少出现红色,就连暖色的调色都很少,他好像是在规避那些颜色。

苏回这么想着,却忽然停住了动作,他忽然翻到了一张绯红色的图,而且所画的内容和其他的图都不一样。苏回凝望着那张画,想要从中参看出一些什么。过了一会,他才继续往后看去。

苏回仔细看完了那些画,又打开了傅云初的资料,父母离异,他被判归父亲,海外艺术院校毕业

然后他打开了傅云初母亲的资料,用手指点了一下道:“他的母亲曾经经营过一家饮品店。”

虽然未写明是咖啡店,但是显然咖啡在其经营范围之内。

陆俊迟也注意到了那一点,可是他并不能确认这一切和傅云初现在的行为有着联系:“那是他大约五岁到十岁时,就我们的了解,傅云初十岁以后就再也没有和母亲住在一起,甚至连电话都没有打过。你认为他的杀戮是和这段时间的经历有关系?”

五到十岁,那时候也正是傅云初被判给自己的父亲之前,苏回点头:“很可能他在这段时间遭受过心理的创伤,母爱的缺失加重了他的异常行为,你们进行了封锁调查了吗?”

“通缉令已经发布了,所有火车站,汽车站,机场,高速路收费站都已经严查。”陆俊迟道,“我以为,傅云初被发现以后会尽力逃跑。”这也是一般人的正常思维。

“不,他要去杀人”苏回看了看资料上傅云初母亲的照片,然后又返回头去看了看那张名为挚爱的画,“当初连环杀手艾德蒙其普在向警方投降前就杀掉了自己的母亲。头颅也曾经是他的图腾。我觉得,挚爱这张画画的应该是傅云初的母亲。而她站在那些装着尸骨的盒子面前,意味着她可能是他的最终目标。不过”

“怎么”陆俊迟问,他觉得那张画让他很不舒服,但是他解读不出这些内容。

苏回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推测道:“他在寻找答案,也许我们有机会,可以救下她。”

“傅云初母亲的住所并不在华都,她住在安城境内。“陆俊迟侧头看了一眼地图,在通往安城的路上,有一条国道和水路,如果苏回的预判没有错的话,可能傅云初已经跑出了他们的包围圈

苏回想了片刻道:“城里最好留足够的人手,然后通知安城戒备,我不能保证我的推断完全正确。”

想在回想起在地下室之中看到的一幕,陆俊迟还是觉得有些不寒而栗。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明白,我马上开过去,同时申请安城的警方进行配合,其他的人员继续在华都搜查。”

较为幸运的是,他们现在在白虎山附近,而从白虎山到安城有一条近路,要比其他人赶过去快得多。

陆俊迟调转了方向,向着安城一路开了过去

在夕阳西下时,傅云初把车停在了一处居民楼的楼下,他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地方,但是他把那个门牌号记得牢牢的,致死也不能忘记。

这里已经不是华都,而是安城。那些警察们再聪明,也没有办法反应这么快。

傅云初的身上穿着一身女装,他的个子有点高,但是长相阴柔,穿了女装以后并不违和,为了防止被追踪发现,他在换上这辆废车以后,就改换了样子,这些伪装也可以为他争取一些时间。

他庆幸,警方还没有查到这辆比较新的废车,让他得以逃了出来。

傅云初穿着高跟鞋,捂着手臂上的伤口,一路走到楼上,他敲了敲门,不多时,门应声开了。

开门的是她的妈妈,闫雪,自从离婚以后,她再也没有结婚,一直独居在安城。

在傅云初的记忆里,闫雪是美丽的,严酷的,冷漠的,他做得稍不如意,就会招来她的非打即骂。

事到如今,他看到闫雪,依然是紧张的,可是那个女人站在他的面前,是佝偻着腰,老态龙钟的。

不知何时母子之间发生了变化,儿时记忆里高大的母亲,早已比他矮了半头。

他们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面了,可是闫雪还是很快认出了傅云初,她看了看傅云初的女装,皱了眉头:“云初!你为什么打扮成这种奇怪的样子!”

“呵,事到如今,你还是直接就怪我。”傅云初把闫雪推进了门,他伸手把自己的假发撕扯下来,然后从背包里取出了刀,“妈,我在被警察抓捕着,我杀了人了。”

闫雪听了傅云初的话,低头看向了他手里指向了自己的刀,又看了看他的左手手臂,上面有鲜血早就染红了粗糙的包扎,难以想象,他就是这么从华都那边开车过来的。

闫雪明白了傅云初并不是在开玩笑,事情果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颤声问:“你是来杀掉我的吗?”

“是啊,就算我死,我也会拉你和我一起!”傅云初举着刀质问她:“我今天来就是想要问问你,你为什么会让自己的儿子变成一个杀人犯,变成这样一个怪物呢?”

闫雪退后了两步,坐在了椅子上,望着自己多年未见的儿子,她苦笑一下:“呵,怪物你也是这么称呼自己的吗?”

她仰起头,看着自己生下来的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他成熟了,也陌生了,闫雪开口问:“那你认为,你是如何变成这样的呢?”

傅云初握着刀,他的双目血红:“我我记得我小时候,你总是打我,骂我,别的孩子可以得到母爱,母亲的拥抱,可是你永远都是在苛责我!你把只有几岁的我,丢在饮品店里,让我自己玩!”

“我时常抬起头,发现找不到你在那里,就惊慌到哭我那时候恐慌,无助,我害怕你把我丢掉了,不要我了!”

“那些饮品店的服务员们,表面上怕你,可是因为你的苛责,她们背过去,都会说你的坏话,还会欺负你,她们会捉弄我,掐我!往我的食物里吐口水”

“有一次我找不到你了,去后厨去寻找,和一个服务员撞在了一起,滚烫的咖啡泼在了我的背上,那个店员的第一反应是大声咒骂我,我的身上留下了根本无法消除的疤痕还有洗不去的咖啡味!”

“可是可是而你发现了以后,你并没有安慰我,而是和别人一起责怪我!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再到后来,你干脆就不要我了!”

“你把我丢给了我的父亲你再也没有问过我,也没有看过我!你急于把我丢掉,仿佛我是什么脏东西!”

傅云初的语速很快,手在颤抖着:“你总是不停地在打我,骂我,责怪我,埋怨我,我从小到大的记忆里,你没有给过我一点爱!”

“你问我为什么不拥抱你,不给你母爱,我今天告诉你答案”闫雪看着他,轻声道,这些话憋在她的心里这么多年了,如今她终于鼓起勇气直视着傅云初的双眼,“因为我害怕你,我的孩子。”

“我虽然生了你,但是这么多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噩梦之中,我读不懂你。”

“你小时候就那么那么可爱,就像是一个小肉团,你有时候会哭,有时候会笑,你看起来像是一个小肉团子,那时候我想,我要把我的所有一切都给你!后来你长大一些以后,从三岁开始,就无比的聪慧,无论是说话,还是走路,你都比普通的孩子早上很多,你不知道我那时候有多么的骄傲,我多么爱你。而且我发现,你很有艺术天赋,你可以画出很美的画,熟练地运用色彩,你的美术老师对你赞不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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