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羽穆眼前一片血红,那是他额上的血,漫进了眼睛里。

他的身体已经麻木,意识逐渐消散,却又离奇的慢慢聚拢……

“血,吐血了——!”谁在尖叫?

“闹出人命了,这可怎么办?”好像是个女人的声音。

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占据了耳边的空隙,不停地钻入脑海。

胸口好闷……

“咳咳咳——”

他猛地惊醒,胸口的淤塞与深吸的气息相冲,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大夫,这怎么回事?怎么又吐血了?”

这次,他清晰无比的听到了说话声,他不禁循声望去,却见是一个古装打扮的妇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肌肤细腻,一看就是没受过苦的。

都末世了,还有拍电影的?

文羽穆为自己的想法悚然而惊,随后他意识到事情的真相可能大有玄机。

只见又一个山羊胡的老头儿,抚着胡须微笑道:“不妨事,淤血吐出来了反而是好事,我开些养气补身的药,吃上三天就好了。”

妇人放下心来,感激不尽的道:“那可真是太好了,谢谢大夫,有劳了。”

“令媳的病,主要还是郁结于心而致,这胸中的郁气随着淤血一起吐出来了大半,只是这以后,还是要注意,莫要多思多想,少生气 ,自然无碍。”

妇人神色有些尴尬,大夫这话,好像说他家欺负了儿媳妇了似的。她也是有苦难言啊。

“是,您说的,我都记下了……”她嘴里发苦,也难跟大夫分辨什么,只能客客气气的应了,付了诊金将人送走。

文羽穆初时还能听他们说话,后来却感觉头越来越疼,不得已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在梦中,他却接收了另一个人的记忆。

一幅幅画面仿佛书页一般翻过,描绘出一个少年的一生。

与他同名,长相也八分相像的少年,今年刚满十五岁,出身于碧潭县县丞文济的家中,乃妾室所出的庶长子。

他家中嫡长姐比他大一岁,同本县举人薛文远家定了亲。文济和薛举人是同窗,又同是举人功名,两家称得上是门当户对。

只可惜,三年前薛举人突发疾病而亡,他的长子和次子扶灵回乡时不慎遭遇土匪,竟是一死一伤。和文家大小姐定亲的便是那受了伤的次子薛亦。

薛亦本是县上出名的才子,十二岁便得了头名廪生,受伤后虽然保住了性命,却瘸了腿,再也无法参加科举了。

薛家遭了大难,文夫人便对这婚事不满起来,想要撺掇着文老爷取消婚约。文老爷念着同窗之谊,不肯毁约,她便又生一计,逼迫着家里的花印庶子替嫁。等到尘埃落定,薛家发现,已是来不及了。

这事情,原主自是不肯,只是终究没有拼死反抗的勇气,最终还是窝囊委屈的嫁了。

说到花印,却是这世界的一件奇事。

花印者,出生时身上有一个赤红色的花印胎记,其余与男子一般无二,只是略瘦弱些。体质却极为特殊,可以像男子一样使女子受孕,亦可以像女子一样怀孕生子。

只是不管是使人受孕,还是怀孕生子,概率都比寻常男子女子低很多,大约只有普通人的十分之一。

虽说概率坑爹,子嗣艰难,但毕竟不是没有。一般人家得了花印,也都当个男孩养着,衙门登记,也是记为男子,只是名字末尾有一花印标记。

这时节,重男轻女很是严重,除非是家里男孩多,或者有利益交换,才会把自家的花印当做女子嫁出去。

文家有四个孩子,嫡长女,庶长子,庶女,还有今年刚满三岁的嫡幼子。

薛家落难,文夫人和文大小姐想退婚,也该由庶女替嫁,却把庶长子推出去,可见其心思。

对文夫人来说,这真是一件一箭双雕的大好事,又推了看不起的亲家,还解决了看不顺眼的庶长子,叫她好生得意。

就是老爷后面发现了,又能如何呢?还能休了她不成?顶天了骂几句,又不掉块肉。到了她这个年纪,早就不靠丈夫的恩宠过日子了。

文夫人那个高兴啊,坐在家里都忍不住几次笑出声来。

而薛家呢,不用说,自是一片愁云惨雾。

替嫁的事一掀盖头就当场暴露,薛亦不堪受辱,当场便发作了几句。谁知原主比他还不堪受辱,加上长期憋闷,竟是把自己给气吐血了,一口气没上来,就这样去了,最后被文羽穆捡了漏。

薛家差点喜事变丧事,莫名其妙就背上一口大锅。大起大落之下,也是满心的抑郁愤懑无处言说。

文羽穆再度醒来之时已是深夜,外面黑漆漆,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屋里没有点灯,只有月光透过窗户带来些许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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