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弦机对汤凤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且不论汤凤这些年做了多少出格的事情,仅一件事就很值得推敲。
“陈平那种地方,养不出这样的女子。”这是冯弦机始终奇怪的一点。战场结识,说起来有些浪漫,可打起仗来尸堆如山,血肉横飞,一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女子如何能从杀红了眼的士兵中间冲出来?
如今陈平县令一家惨死,无人可以作证。
温如易的酒是彻底的醒了,他到:“王爷要不派人去陈平查一查,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呢。皇贵妃如此容貌,不可能在陈平默默无闻。”
冯弦机早已将人派了出去,他启程往京城来的时候雷暮便带了一队人前往陈平,算起来应该也快有消息了。
温如易佩服他的不动声色,在他们所有人都认为他被皇贵妃迷晕了眼的时候,不想他却暗地里怀疑起她的来头。这般洞若观火,还真让王府的谋士们汗颜。他不自觉地觑了眼前的男人一眼,可若是一切是真的,王爷准备如何对付皇贵妃?
——
皇贵妃寿辰之后便是端午节,威帝特地开了恩,进京的王爷们可以过了节再返回封地。
端午节当日会举办龙舟比赛,皇帝会亲临赛场,到时候前三名都会获得皇帝的赏赐,这是历来的规矩。皇帝出宫,自然声势浩大,丹江两岸早已布下层层禁军,寻常百姓只能遥遥看上一眼。
汤凤坐在马车中,闭眼养神。她的马车紧随在銮驾之后,地位不言而喻。再往后跟着一辆装点简略些的马车,那是威帝的新宠,两位来自西宁的新人。
到了丹江边,文武百官及亲眷已将两岸站满,岸边停着数十支小舟,要参赛的男儿们头系红巾一身短打,精练有神。
汤凤不喜这样的艳阳天,坐在棚内觉得烦热,嫌旁人扇得没劲儿,自己扯过团扇扇了起来。
皇帝到场后,这些由世家公子组成的龙舟队伍纷纷踏上了龙舟,静待令下。
“那穿白色衣裳的队伍是哪家的少爷们?”威帝笑着指了出去。
许忠踮脚一看,看清后回答道:“陛下,打头的是宣平侯家的幼弟,后面那位是诚意伯家的长子,再往后……”许忠细细道来,竟然无一人他不认识。
“咿?王爷怎么在里面?”许忠数到最后的时候竟然发出了惊讶的声音,他仔细看了又看,确认无误,转头笑着给威帝回道,“陛下,西南王也在这一支队伍里面呢。”
“弦机也在,哪儿呢?”威帝好奇地看过去。
汤凤摇扇的手一顿,竟也偏着头在人群中找他的身影。
“那儿呢,队首那个头上系着红绸子,光着膀子的那个。”许忠忍俊不禁地道。
威帝王旁边移了两步,终于看见了在队首敲鼓的那个健壮的身影。虽其他队伍敲鼓之人也如此装扮,但却远不及他一身的结实紧致的腱子肉来得夺人眼球。
大夏民风开放,女子也能出现在这些活动现场。此时不少女子叽叽喳喳讨论的正是西南王,他久不在京城,又有剽悍勇猛的威名在外,寻常女子的梦中情人绝不会是这一款的。可今日一瞧,咿,似乎比那些白斩鸡似的公子们亮眼不少啊!
“承志,你赶紧把衣裳穿上吧,有咱们王爷在你这身板就不要自取其辱了!”岸上的议论声也传入了公子们的耳朵里,他们笑着拿好友与西南王做对比,乐得看好友被羞得抬不起来。
的确,以男人的眼光来看西南王这上半身也是十分耀眼的。古铜色的肌肤,精壮健硕的胸膛,肌肉结实有力,别说女子脸红了,就连他们这些男人也看得惊叹连连。
威帝收回目光,若有似无地将眼睛放在了一旁的汤凤身上,见她浅含笑意,似乎同样注意到了冯弦机的不同寻常。
“咳,这习惯该改改了,坦胸露背,不甚雅观。”威帝的好心情冷却了两分,坐回棚内,抬手示意发令官,比赛可以开始了。
“比赛开始!”
头顶烈日,波光粼粼,十艘小舟并排出发,鼓声擂动,两岸的观众为他们摇旗呐喊。
冯弦机半弯着腰,手握双槌,鼓点一下,七位男儿一齐发力,龙舟如利剑出鞘,一下子就冲了出去。龙舟比赛,击鼓者才是获胜的秘诀所在。这也是宣平侯的弟弟文信一定要请动西南王来为他们擂鼓的原因,战场大将与一般公子站在一起,仅论气场就已经是天差地别。
赛程过半,早些还有些整齐的队伍已经渐渐涣散了起来,鼓点也与之前不同,有急有缓。再看冯弦机这一组,他力控全程,始终沉稳有度,大将风范尽显。
连离得远一些的威帝都能看出来,这群小毛孩儿铁定要输给这老泥鳅。
“让弦机上,真是欺负人了。”威帝向周边的人感慨道,“当年弦机率兵突袭北狄王帐,不过百余人马便能打得北狄数万人四下逃散,这些没有经历过大事儿的公子们怎么能与他相比?看来今日胜负已定了。”
棚内,不仅有皇贵妃一人,还有庆国长公主这些宗室老人。
听闻皇帝感慨从前,庆国长公主也忍不住道:“是啊,弦机是世间少有的猛将,我还记得流儿他们兄妹第一次见到弦机,吓得腿都不知道该迈哪只了。”
“哈哈哈!”威帝爽朗一笑,似乎暂时把心中的猜忌抛下了,他道,“有弦机在,西南边陲朕放心得很。”
汤凤摇着扇一直没有搭腔,跟了威帝这么多年不能说完全了解他,但也算是颇有心得。他是喜欢猛将,喜欢能臣,但同样的也是这些人最先受到他的猜忌。未登基之前,他身边良将如云,可为何现在只有一个冯弦机可以拿得出手呢?
汤贵妃嘴角一扬,一双黑眸里沉淀了太多的秘密。她站起身来,玉腕搭在莲藕的胳膊上,浅笑:“陛下,臣妾先去更衣。”
威帝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庆国长公主往身后一瞥,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汤徽跟了上去。
“姐姐。”
汤凤见她跟上来,自然明白她定然有事要说,道:“废话就不必了,直接说重点。”
汤徽已嫁入公主府,如今是韩少夫人了,她输者妇人的发髻,戴着满头的珠翠,看起来确实要比闺阁之中的模样要成熟多了。
“姐姐明鉴,妹妹不敢轻易开口请姐姐帮忙,只是长公主那边……”汤徽揉着帕子,一脸的尴尬,“她想入股咱家的生意,爹娘拿不定主意,想请姐姐定夺。”
汤国公哪里是拿不定主意,而是怕得罪长公主罢了。如今自己的女儿嫁入了公主府,为着女儿着想汤国公夫妇也不便直接回绝了长公主。可若是一口答应,那是把装入自己口袋的银子往别人的荷包里放,这又让汤国公如何舍得。
汤凤对这些弯弯绕绕眼明心亮,她笑着道:“答应就是,这有什么好定夺的。你如今吃的是她家的饭,若不应下来你在公主府还有好日子过吗?”
汤徽没有想到皇贵妃会这么爽快的应了,虽然出自私心她也想要家里人答应长公主入股的事儿,可毕竟是割自家的肉,她也有些愧对父母。
“入就入呗,汤家捏着大头就行了,长公主再大的胃口能全部吃下吗?”汤凤随意地道。汤家打着她的名号敛了不少的财了,这些年算是够本了。
汤徽得了她的首肯,喜不自胜:“多谢姐姐提点,妹妹知道该怎么跟爹娘回话了。”
说话间,姐妹俩已经走到了离江边有段距离的竹林来了,穿过这小片竹林便是更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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