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陶瞅了一眼百里庭月的脸,又瞅向眼前的对方伸过来那只用肤如凝脂形容也不过分的手,眼神在两者之间跳跃,表情逐渐迷惑。

“怎么?”百里庭月轻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桑陶眨了眨眼,头仰着看他。

经过这些天相处,她还是摸不清这位大魔头的想法。明明人看上去还挺不错,不会随意践踏下人,又尊重女人,可是心思太难以捉摸。

笑起来的时候,也分不清是真是假。

她看过全书,自然知道自己面前是一个心机多么深重的人。

自己身上也没什么好图的,就更不知道百里庭月究竟想搞啥了,难不成就是想让自己忠心为他卖命?

回想原书,“桑陶”真叫一个卖命!

可她不是“桑陶”,只是一个从现代社会穿越过去的心怀小自私的普通人。什么万古千秋,统一江湖的大计,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所以抱歉啦,大魔头。

她笑眯眯地把手伸了出去,“没什么,谢谢门主”。

两个人的掌心交叠起来,百里庭月轻轻一带,桑陶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等到外面聚集的教徒散去之后,桑陶又侍奉百里庭月用膳,寒鸦一直立在屋内,像一座毫无声息的雕像一样。

桑陶捧着自己的小碗,望向寒鸦,“寒鸦,你吃饭了吗?”

一直未动筷的百里庭月寻声而去,目光落在寒鸦身上。

寒鸦看着她嘴巴张张合合,嘴角的白饭粒上上下下,十分碍眼,他强忍住手侧的痒意,回话道,“还未曾用膳。”

桑陶又想开口说两句,百里庭月突然插话道,“寒鸦,你先去屋外等候。”

“是。”

寒鸦二话不说提剑往屋外走去。

桑陶心里顿时生出一万点同情。

可怜的左护法,整日在外奔波,为长生门忙到日日不见人影。现在连饭都不能吃,还得看着别人吃。

老实人就是容易被剥削。

桑陶忍不住看向百里庭月,眼神中带着埋怨还有一点谴责。

万恶的封建社会!

百里庭月接收到她的眼神,眉尾一挑,“小桑陶可是吃饱了,想去和左护法一同守值?”

桑陶瞬间变怂,一双碧水秋瞳像被人扭动了开关,瞳仁缓慢放大,一副“宁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的神情。

她拿着筷子在碗边上敲了起来,满目凄怆,唱道,“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呀,没了娘呀;跟着爹爹,还好过呀;只怕爹爹,娶后娘呀……”

听她一个娘一个爹,还满嘴跑调,百里庭月只觉得脑仁抽痛。

他眉头蹙着,一手按着额角,“若是不吃,便叫人都拿走。”

桑陶连忙挥动筷子,将头埋进碗里道,“没,没,我还要吃!我还没吃饱呢!”

内屋终于消停了下来。

月色在地面落满了皎洁,桑陶收拾好餐盘,给百里庭月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她看到寒鸦还站在寒风里,像一根大电线杆子一样,她笑着打招呼道,“寒鸦,我先走了,拜拜!”

寒鸦拧起眉头,嘴里低声道“白白?”

再去看桑陶,她已经走得老远,影子都快要看不见了。

寒鸦收回眼神,像一道安静的影子往内屋走去。

百里庭月拿出玉壶往小玉杯里倒酒,清酒散发着淡淡的芬芳。

“门主。”

百里庭月道,“起身”。

寒鸦并没有犹豫,而是单刀直入,奔入主题,“门主想如何处置桑侍女?”

“处置?”

寒鸦沉了下巴,“桑侍女近日所行之事十分怪异,时至今日,属下依然毫无头绪。若是将这样一个麻烦放置在门主身边,属下担心……”

百里庭月一手拈起酒杯,轻抿了一口,“此事你不用管,那名叫左燕的女子查到哪一步了?”

寒鸦老实回应道,“她已经见过守庙人,对当年莫邪钱庄之事产生怀疑。”

百里庭月将小玉杯放置在桌面上,“是么?那亦萧如何?”

“自上次他与左燕产生争执,两人似乎闹崩,一直未曾见面。对了,亦玄之前还下过山,暗中与亦萧见过一面。”

百里庭月眸色微凛,“你怀疑是亦玄说了什么,致使这两人闹僵?”

寒鸦道,“属下认为这个可能极大。”

百里庭月撩起长袖,将小小的玉酒杯贴近唇瓣,轻轻一仰,淡香的清酒尽数落入腹中。

“一个身份不明的孤女,一个名动天下的剑派掌门,一个赫赫有名的新杰弟子,纠缠一桩陈年旧案,此事果然十分有趣。”

寒鸦此刻将心里的疑惑吐尽,“门主,传闻莫邪钱庄的宝物里,除了富可敌国的金银珠宝,是否真有一颗长生不老丸?”

百里庭月手一顿,“寒鸦也对那长生不老丸感兴趣?”

寒鸦连忙低下头,“属下并非对此感兴趣,只是自从门主放言‘宝物先到者先得’,众位坛主有些过于激动,属下怕……”

帘内轻笑一声,“寒鸦,世人都说长生门是魔教。市井里的小孩只要一听闻‘长生门’三字便会啼哭不止,若是说出‘百里庭月’四字,那些正派人士便会拔刀警惕,已然成了他们的心魔。”

帘内那声音听上去带着丝丝冷冽,“你强,他们才会怕。你要是表现得懦弱一分,被他们有所察觉,便会被强欺,人心向来如此。”

“你就是过分谨慎。”

说到最后一句,寒鸦立马跪了下来,“属下知罪”。

低沉的闷笑声传出,伴随着阵阵铜铃脆音。百里庭月长袖一挥,侧躺在榻上,一手支着额角,姿势慵懒又优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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