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碧微被迫停下,总算捡起来几分耐心听她唠叨,“您说。”

“哎,你也不必因此事责怪老太君处事不公。咱们府里的境况一年不比一年,正是要阖府上下共度难关的时候。况且,但凡是明事理的人都知道,无论何时偏帮的该是自己人,管他有理无理呢?”

“伯娘此番言论好有道理。”薛碧微敛眉冷声道,怪道平远候府日渐败落,当家之人的观念都这般不正,还想振兴门楣?当真是痴人说梦。

许氏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老太君和三房说话,因而便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她又道:“眼下小郎君招了老太君的厌恶,日后在府里可不容易。再者说,微姐儿翻了春就得及笄、定亲,又能护着他到几时呢?”

她就差把话头掰开了揉碎了,薛碧微又是聪明人,自然能明白许氏的意思。

“伯娘的心意,侄女收到了,待日后再给伯娘确切的答复。”

“对嘛,我就说微姐儿不是死板的性子,”许氏笑道,“快回去吧,小郎君今日也受了惊吓,稍后我着人送一根山参到疏影居去。”

“谢谢伯娘。”

喻杏等在远山院外,眼见着姑娘和赵小宸双眼通红,面色凝重的出来,料想方才在里面的情况也不好,她担忧的看着薛碧微,“姑娘?”

薛碧微摇摇头,“无事。”

以前看书时,只觉得女主虐渣复仇大快人心,却难以体会到她在这过程中的步履艰难。

虽说是小辈之间的争执,唐氏借机发挥为丈夫儿子谋利;

老太君因不喜三房,寻了由头打压是常事,今日看似为薛碧微出气对唐氏加以斥责,其中又有几分真心?况且待人走后,她立马就转换立场告诉薛碧微分清亲疏远近,以家人为重。

家人?

若老太君秉公处理,她尚且尊她一声祖母,如今不问青红皂白便苛责小团子有罪,往后小团子不止在平远候府,便是行走在世家之间,因今日之事,如何让他抬得起头?

自来到这世上,薛碧微认识往来的人有很多,亲近之人亦有不少,但平远候府的人都不在这个行列。

是以,他们又怎么算的了家人?

...

穿过福宁宫正殿的重重帷幔向里,偌大的寝殿内安静得银针落地便可闻声响。

殿前大总管,年过五旬的苏禄钦手持拂尘,面容冷肃的侍立于龙榻前,如同雕塑一般,不见丝毫动作。

旁的宫婢、内侍也俱是弓腰垂首,噤若寒蝉。

榻前一只蟠龙宣德炉静静的燃着安神凝气的香料,烟气萦萦绕绕。

忽地,苏禄钦的眼皮动了动,旋即抬眸看向躺在榻上的陛下。

已经整整一日昏睡不醒的少年天子,此时发出一声轻微的喘息,再一错眼,他的手指也有了动弹的迹象。

“陛下?”苏禄钦大喜过望,皱纹交错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欢欣。

见赵宸似乎听到自己的呼喊,他更是连声唤道:“陛下!陛下!”

“聒噪。”

赵宸尚未睁开眼,便哑声轻斥道。

苏禄钦双膝跪地,喜极而泣道:“陛下,您总算醒了!老奴这一整日都提心吊胆,生怕陛下龙体有个三长两短,否则老奴该如何面对先皇的殷切嘱托!”

“让人都出去。”赵宸低声道,他眼下头脑发胀,睁开眼便觉眼前景象模糊。只还有正事未交待,他又不得不强撑着身子坐起来。

“都退下。”苏禄钦朝殿内的宫婢、内侍道。

得了命令的众人很快训练有素的鱼贯而出,寝殿内只余下赵宸二人。

苏禄钦躬身将赵宸扶起,又塞了个迎枕让他靠着,而后又端来一杯水服侍着喝了,才仔细问道:“可否为陛下传召御医?”

赵宸将父母的容貌优点承袭了十成十,端的是俊美无双,世之少有。五官如刀刻斧凿一般凌厉分明,又因年纪尚小,还带着少年人的精致稚气。

眼下他身体虚弱,面上带着苍白,更显出病弱的美态,只见他缓慢的摇摇头,声音不似方才沙哑,恢复了往日的半分清朗,“传卿九。”

“是。”

卿九明面上的身份是大内御林军统领,私下里则是暗卫头子。

他到得很快,一身黑色窄袖劲装,悄然出现在赵宸跟前,“陛下。”

“召灵空入宫,”赵宸言简意赅道,“莫要声张。”

卿九领命而去后,苏禄钦心有猜测道:“陛下,是否与丢失的玉佩有关?”

“嗯,”赵宸仅着明黄寝衣,便掀被下地。

他的魂魄不能长期处于游离之态,赵小宸也不可在此地逗留的时日过长,因而解决这两件大事,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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