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晴云道:“陛下想想,尚书省是谢尚书的地盘,尚书省里大大小小所有官员都听谢尚书的话,倘若陛下停了谢尚书的职位,他们心有不忿,谁也不听臣的话,臣要怎么运作一个尚书省?而尚书省若是整个瘫痪,整个国家又会乱成什么模样?到时陛下是妥协还是和尚书省硬干?”

“那要是朕把尚书省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换掉呢?”

安晴云笑道:“一个能干的官员到尚书省工作,熟悉里面大大小小繁杂的事物和规矩,起码要两三个月,一两个人还算好,一起换掉,这地方同瘫痪也没甚区别。”

小皇帝撅着嘴道:“那究竟要如何?”

安晴云忽然不笑了。

“陛下到时可别被上门求情的人说得下不去手才是。”

小皇帝又颇不信任地瞟了她一眼,嘀咕道:“还会这么吓人?”

“此事并非儿戏。陛下也不必这么急着下决定,还是先把胡萝卜吃了吧。”

云品这时候还不忘补一刀,在刘行雨耳边说:“陛下,饭食已经准备好了,只等陛下说布菜了。”

刘行雨气呼呼地说:“布菜布菜布菜,朕都要饿死了。”

饭菜摆上来之后,安晴云一见自己有碗无筷,就知道小皇帝又在记仇,并不多做计较,也不求饶,叫云品拿来洗手的人参水,洗净双手,五指箕张,抓住盘中鸡腿,左右一错,将那鸡腿撕得稀烂,又把五种配菜全都倒进盘中,最后扣上一碗饭,抓散拌匀,当着小陛下的面抓着塞进口中。

刘行雨笑话没看着,反而被吓了一跳,真没想到就算是这种没有筷子的绝境,安晴云也能脱困。而就算用手抓着像塞外野人一样地吃,她吃得好像也挺优雅的。

安晴云笑道:“陛下正在长身体,可别忘了吃饭。”

刘行雨身躯一震,紧接着意识到安晴云并没有提胡萝卜的事情,心想能拖一时拖一时,在惴惴不安之中不时地瞟一瞟安晴云,一有风吹草动就要颤抖一下,心里一边嘀咕丞相不至于忘记了吧,一边想丞相大概有更恶毒的伎俩等在前面。

她一路紧张地吃饭,吃得味同嚼蜡,食不知味,一直紧张到所有东西都吃完,盯着安晴云把最后一口饭塞进嘴里,盯着她唤侍者端洗手的皂豆参水,盯着她把白皙修长的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擦干净。两人对视了一阵子,刘行雨愣愣地看着安晴云,一句“撤桌”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安晴云笑笑说:“陛下是奇怪胡萝卜在哪吗?”

小皇帝一梗脖子,道:“要杀要剐要来就来,老吊着人家算什么本事?”

安晴云道:“陛下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所以根本没发现其中机巧吧?我令厨房将胡萝卜切丁蒸熟沥干,拌在饭菜里了,陛下可吃出什么不喜欢的味道没?”

刘行雨心里觉得还甜甜的挺好吃,然而碍于面子并不回应,又哼一声,道:“丞相好本事,治国难不倒你,吃饭居然也难不倒你,都说君子远庖厨,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心里早就崇拜得五体投地,只不过碍于颜面并没有表现出来。

安晴云笑道,“学过的东西总会有用,臣年长陛下这么多,总归会有一些有用没用的人生经验。等到陛下长到臣这么大,会比臣知道的东西还要多的。”

“噢。”小皇帝淡淡地应了一句,心里却乐开了花,满脑子黄钟大吕地回荡着“丞相又夸我了”,装模作样地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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