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晨和乔岷一左一右带开人,方才他们落足的低洼处,渐渐蓄起一凼从坡上淌下的血。都说滇南多蛇虫鼠蚁,瘴毒四布,奇物频生,便是这里的人也多养蛊弄毒,少与中原相交,想到那一茬茬关于天都教祸人的故事,几人不由手脚冰凉。

正这时,林中忽然传来兵器相接的声音,四人翻山,拨开大蕉叶,只见公羊月飞身如虹,正同一身着百濮异服,头戴银饰,已近寒月却仍裸露手腕脚踝的年轻男子相斗,而他们脚下,横七竖八全是死尸,尸体穿着各异,瞧不出来历。

那男子也是厉害,既没扛刀,也没拎锤,只拿着一根青竹杖,在如雪的剑影里窜来跳去,几次从公羊月手下走脱,且毫发无损,教围观的几人看来,不由得有些心惊。公羊月再是受毒掣肘,但也是一行中武功最高的存在。

“你们看,不是两指宽的洞穿外伤,就是胸骨塌陷,死于内脏崩裂。”崔叹凤兼任仵作,把就近一具尸体翻来翻去。

双鲤避讳,躲在晁晨背后,只听说话,遮眼不看:“不借利器,不运重兵,看这人身形外貌是年岁不大,那么必然是本家功夫极为霸道!”

“滇南能有如此功夫的人……”晁晨的目光自始至终没离开过公羊月,他心中一紧,不由呢喃。比起追踪而来的追杀,南中七郡的地头蛇才是最不好惹的存在,不管是天都教还是爨氏,那可都是上百年的传承积淀。

若真是这两家的人,公羊月要力压,必然得拿出真功夫。

好机会!

晁晨既盼望他能再使一次那功法,好解去自己的疑惑,又有些不愿他出手,毕竟若真到了那一步,说明对手远强于他,一旦落败,连同自己在内的四人也只有死路一条。纠结与心焦教他好生煎熬,便将两侧的衣带子,绞了又绞。

乔岷倒是比较干脆,矮身弓腰,快剑在手,进,随时准备偷袭补剑,退,好掩护身后三人先行。

既穿着百濮人的衣服,保不准还有别的杀招,崔叹凤塞了一包化百毒的春风散给乔岷:“小心些。”

很快,机会来了。

两人凌空而战,公羊月提剑一招探海,刺向腿边,那人扭身避躲,从木冠上滑落。落去不过一丈,卷入绿叶之中作掩,攀着树枝而上,拽住公羊月的靴子拉人下马。

只听“嗡“的一声——

剑鸣铮铮,公羊月倒栽向下,追去一剑,将他竹竿剖成两半。那人却不惊不恼,一手一半,竟变招成双剑,左手招起快狠,右手护退稳健,再起一心法。

“也不看看是谁,还敢耍剑?“公羊月冷笑一声,抬手悬剑,剑气骤发,作剑谷曜变式,将碍事的林木削下。

单拆剑招,那人自然不敢班门弄斧,只借着地形游走,如此树倒,他硬抗剑势没受住,“噼啪“两声手头竹杆爆成了花。这滇南汉子倒生得乐观,捏着手里一把细条子甩了甩,露齿笑道:“唔,有两把刷子。”

说完,他将手头篾条作飞镖暗器施展,随后向更远处谋求。

这一动,便露了身形,公羊月借着弯木弹压的力度一跃,迅速缠了上去,那身形已快如风,旁人只见红影掠木,再闻两声“夺夺”,削尖的竹篾已被悉数拿下,在他手头合成了完整的竹杖。

对面的人似也变色,瞠目一眦,想就地再取材,却被随后而来的剑招压下手,无奈地缩了回去。

“不打了!”那人掠下林子,高喊了一声,却将两手掖在背后,似在掏拿什么。

晁晨在侧看得一清二楚,正要出声示警,火石电光之间,乔岷已拿准时机豹跃而扑,只见黑影一晃,快哉剑向前无回,直切向那人后背颈窝。

他只能强捂住嘴巴,不敢叫破。

这会子,寒芒也自公羊月眼前照过,他回头看来,忽地脸色一变,一个云桥翻身,手里的“玉城雪岭”向下一锉,点在快哉剑的剑脊上,堪堪接招。

那滇南小子也回过味儿来,旋身一转,手里的东西当即摸出,朝公羊月头顶上一撒,哈哈笑道:“惊喜!”

只瞧动作,余下三人魂都要吓没了——

崔叹凤把瓶瓶罐罐全从药箱里搬了出来,不是解毒,就是防蛊。双鲤尖叫一声,抓了两个瓶子就急着往前扔,只有晁晨呆呆站在原地,伸手捧住被风吹来,落在掌心的东西,嘴角抽了抽:“花……花瓣?”

殷红的山茶花被风扬起,翩跹而下,落在这战后狼藉与尸山血海中,尤为刺眼。

乔岷处变不惊地收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径自往一边。这时,身后的小子有了动作,公羊月趁势捉他手臂,把人拽回来。看他闪闪躲躲欲言又止,公羊月气不打一处来,手腕翻转,拿剑柄打他手板子:“还想走?”

那瓶被双鲤抛出去的药瓶已收不住,公羊月根本没留心己后方,登时被砸了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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