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蘅在大慈寺的送子观音前连着掷了三次杯珓,分别是一阴一阳一胜。

方丈旋即捧起杯珓引她和驸马入禅房,为他们阐释吉凶。

谢蘅只听了两句就佯装头疼,由白桃扶着,另择一间清净屋子小憩。甫一进屋,她便和白桃互换了装束。

谢蘅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一袭粉色襦裙倒也合身,看起来乖巧文静,好似一株芙蓉花。

由此可见,身边的大丫鬟和主子身量相近,可以为主子省去很多出轨、偷情、幽会时不必要的麻烦。

谢蘅从袖中取出一块面纱系在脑后,悄悄翻出窗户,往后山去了。

诚然,她不可能是去偷情,况且身为公主,就算偷情也能表现得硬气许多。

她实是有正事要去做。

秋季的大慈后山气象疏朗,栈道两旁栽着枫树,枝叶尚未完全变红,远远望过去青红相接,有种濒临成熟的青涩。

这样不上不下的景致,和谢蘅眼下的心境极为符合。

她一路小跑来到后山栈道,原本就心跳加速,可当她瞥见枫树下凤虞的背影时,仍旧清晰地感受到胸口的心跳再一次快了几分。

真是古怪。

她突然就愣在原地,像个小姑娘似的不敢向心上人靠近,而这样的珍重是她此前从未有过的。

凤虞在这时回过头来,青丝如檀,眉眼俊逸,一袭白衣俊美如天上仙君,眼中开满灼灼桃花十里,每一朵都迷得她头晕目眩。

她默数着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像是落在青石阶上不知疲倦的水滴。

从前太傅教过她一个成语叫做水滴石穿,可如今她却觉得太慢了,即使凤虞就站在她的眼前,她还是觉得太慢了。

她想把这个人绑在身边,做她的驸马,连一刻也不想多等。

直到凤虞来到她的面前,伸出手轻轻一笑:“又走累了?”

一句话,让谢蘅从梦魇般的绮念当中解脱出来。

今日尚有要事在身,实在不该耽于儿女情长。

于是她抬起头来对凤虞露出一抹明朗笑意,两人执手,共赴莲心宫。

昨日她一回到京城,便派沉浮去左丞相府上送了帖子,以九方令为由,邀白年年至大慈山巅莲心宫一聚。

白年年这个人,说起来也有些意思。

他是先帝一手提拔的,一向提倡政简刑清,早在当年殿试时便提出:法令滋彰,而盗贼多有赏罚分明,而生鄙争凌暴。

总之是反对一切繁琐的法令刑罚,倡导无为而治。

白年年在政见上自成一派,于朝中党派之争亦是如此,他并不属于太子、太后、如意三方中的任何一方,眼中效忠的唯有大晋国的皇帝。

从前是先帝,现在是谢邺。

也恰恰只有这样的人方能在这风云诡谲的朝堂上,稳坐左丞之位长达十年之久,任何一方都觉得他可用却不得用,亦不必担心他会为政敌所利用。

因而当谢蘅在韩老留下的纸条上看到白年年的名字,着实有些意外。

她实在想不到,该如何才能将这位颇有个性的左丞相纳为己用。

到了莲心宫,莲鸾亲自带谢蘅前往暗室。

晦暗的木质长廊上光影交错,空气中浮动着无数细小尘埃,犹如霰雪纷纷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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