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周掌柜指的路,约莫过了半刻钟,苏晚的眼前出现了一座园子,碧瓦朱甍,雕梁画栋,正中的牌匾上书着“隆和园”三字。
还没进门,咿咿呀呀的戏腔就传了过来。苏晚停了片刻,抚了抚袍子,才大步迈了进去。
不愧是京城第一戏园子,和想象中的嘈杂喧闹不同。乍眼看去,戏园子分为两层,一楼大堂正中就是戏台,周围错落摆放着桌椅,零零星星的坐着些男人或是年纪大些的妇人。二楼应该是雅座,从上面能清晰的看到戏台,但里面的人却能不被窥探。
“公子可是要上二楼雅座?”戏院的跑堂看到苏晚进门,打量了她的穿着,察言观色道。
“不用。”
苏晚摆了摆手,不等跑堂再招呼,径直向大堂角落走去。
跑堂霎时变了脸色,看起来人模人样还以为是个富家公子,不料又是个穷酸货。
再一看苏晚去的位置。
“两个穷酸鬼跑一快去了。”又小声暗骂了一句方才重新堆上笑脸迎客。
而另一边苏晚则坐在了跑堂口中另一个穷酸鬼的对面。可惜从她落座开始,对面的人仿佛丝毫未觉,径自饮酒,听着台上咿咿呀呀的戏词不时喝好。
苏晚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看起来满是沧桑,醉生梦死,举手投足间却又藏不住贵气。和大堂里的其他喝彩痴笑的人显得格格不入,可也看不到一点探花郎惊才绝艳的影子。
若不是梦境指引,苏晚绝不会走这一步。
“久仰谢先生大名。”
她试探着开了口,心下却有些忐忑。
举着酒杯的手顿时停住,对面的男人把视线从戏台上移向对面。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声,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方才开口:“小姑娘眼力不好,怕不是认错了人。”
苏晚一时哽住,见一眼就被拆穿,当下也就不再压低着声音,“不及先生好眼力,不愧是赫赫有名的探花郎谢不允。”
自顾自的给空酒杯满上,这一次没有一饮而尽,而是慢慢抿了一口,口中发出满足的叹息,戏谑道:“我可不记得自己招惹过你这般大的小丫头。”
他没有否认自己不是谢不允。
苏晚心底松了口气。
“久仰先生大名,此次冒昧打扰实则有事相求。”
“哦?有什么事竟然能求到我这糟老头子身上。”
“先生过谦了。”苏晚看着眼前的谢不允,慢慢开口:“久闻谢氏一族创办白鹤书院,凡越隽生童,均得入院肄业,奉行大公无类。而我夫君裴寄才识过人,却因身世被逐出书院。故求先生相助。”
听罢,谢不允怔愣了一瞬间,眼底掠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嘲讽。
“且不论我早就离了白鹤书院,就算我能帮忙,又为何凭你这几句话,就插手相助。”
“虽此前从未见过先生,但是小女子曾听家母说过,这探花郎谢不允,有谢氏先祖风采,为人豁达是个惜才之人。”
只看外貌,眼前人实在是与林氏口中的翩翩公子相差甚远,但苏晚只能期冀他内里还是那个豁达爽朗的探花郎。
好在苏晚的话似是引起了谢不允的兴趣。他把玩着手中的空酒杯,抬眸仔细打量了一番对面男子打扮的少女。片刻后,他眼中掠过一丝错愕,整个人仿佛陷入了往事当中。
若是一开始只是漫不经心,现在的谢不允是真的有些惊讶。
苏晚生的与林氏有七分相像,也因此苏怀看到她时总是想起早逝的发妻,对她也愈发不待见。
而谢不允,是见过林氏的。
他年少时就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才子,亦是白鹤书院山长的公子,结交了许多才华过人的文人书生。
苏怀也在其中,且与他相交甚密。
那时的苏怀,家贫而志不短,谢不允曾几次去苏家拜访时,也是那时见到的林氏。
只可惜昔日伉俪情深,才子佳人,今朝早已阴阳相隔,另有美人在怀。
“心系裴郎不忍离……”
台上青衣幽咽婉转的唱腔打断了谢不允飘散的思绪,他眼底的幽暗一闪而逝,侧身将视线投向戏台,语气却耐人寻味,“苏小姐可知这台上唱的是哪出戏?”
苏晚怔愣,她来这戏园只为寻人,除了进门时观望了一番四周的看客,并未留意台上,此刻却有些恍然。
她轻轻摇了摇头。
谢不允见状,轻笑了一声,自顾自的答道:“这可是隆和园这些时日最火的一出戏,叫做姐妹替嫁。情深义重的长姐宁愿与父亲断绝关系追逐情爱,而心怀大义的庶妹替姐出嫁,与侯府世子终成眷属。好一出大戏啊。”
苏晚笼在袖子里的手顿时捏紧了,指甲甚至都嵌入掌心,她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姐妹替嫁,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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