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惊非同可,我本能的向后退去,突然,左腿一空,身子便猛往下沉,我心中大骇,右脚一踩,总算站了起来,急忙跨出一步,裤腿却已经湿透了。

我回头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身后的水面呈现出一种乌黑的颜色,原来,竟然来到了深水区,刚才差一便掉了进去。

当我再一次看向那块坟坡的时候,发现之前那个人影不见了。我使劲揉了揉眼睛,看到的却只有一座座黑黑的坟包。

裤子贴在腿上十分难受,冷风一吹,就像有一根根刺,在腿上扎来扎去。

我打个寒颤,望了望茫茫的江面,再也不敢待在水里了,便朝岸上走去。每走一步,脚都陷进沙地里,鞋子里进了不少沙子。刚走没几步,我感觉有一个硬硬的东西钻进了我鞋里,扎的脚生疼。

我停下来,弯腰伸手去摸,摸到一张卡片状的东西。我直起身,甩了甩上面的水,凑到眼前,依稀是一张身份证。

我心中一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幸好水只打湿了裤腿,口袋没湿。我把手机的萤光凑到那张卡片前,然后,我看到了张冬的脸!是张冬的身份证!

萤光下,张冬睁着两只无神的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就像一张遗像…这张薄薄的卡片似乎有千斤之重,压的我整个胳膊都在颤抖。

脸上,某种温热的液体滑了下来。我回过头,冲着黑黑的江面大喊一声:“张冬!”

回声久久扩散,然而,回应我的,却只有江水发出的一声呜鸣。我呆呆的凝视着江面,突然,我产生一种非常强烈的直觉,我觉得水下的某一处,有一双眼睛正在偷偷的看着我…我打了个冷颤回过神,被人窥视的感觉不见了,然而,另一种直觉告诉我,张冬就在这一带水面之下…

我拖着沉重的腿回到岸上,颓丧的往沙滩上一坐,掏出一只烟。

忽明忽暗的烟头,不断炙烤着我的脸。烟雾飘向江面,与雾气融合在一起。我的思维也像这烟雾一样,散乱游离,目光穿透雾气,穿越空间,似乎回到了遥远的家乡。忽然,我看到了师父的脸!

师父脸上带着一种温和的笑容,沉静的目光令我心里顿时安定下来。

“冷儿…”

“师父!”

“好孩子…”

“师父,你能告诉我张冬是怎么死的吗?”

“冷儿,这要靠你自己去寻找答案,师父没法告诉你…”

“可是,可是我真的很害怕!”

师父的目光里充满慈爱,我感觉头一热,似乎他正用宽厚的手掌抚摸着我的头。

“好孩子,你已经长大了,你是男子汉,肩膀要有能够承受一切的力量,知道吗…”

“可是,可是,我…”

师父笑了笑。

“冷儿,你记着,这个世上没有可怕的东西,邪永远都不能胜正…永远不能…永远不能…”

突然,手上一热,我回过神,师父不见了,那句永远不能,似乎还在我的耳边萦绕。

我低头一看,原来是烟头烧到了手指。我丢掉烟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站了起来,望着黑黑的江面,心:“张冬,我一定会找到你,带你回家,而且,我还要查出你死亡的真正原因,等着!”

随后,我掉转身,带着一种坚定的念头,向那块坟坡走去…

坡很大,一座座坟包杂乱的耸立着,连绵到远处的黑暗里。坟头的荒草在冷风中飒飒作响,就像无数只手。

一些老坟的墓碑倾倒在一旁,无人打理,有些下面的土看起来很新,估计是台风造成的。

由于下过雨,泥土很湿,沾在鞋底上,粘粘的,极不舒服。我心翼翼穿行在坟茔间,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坡,脚下便是那座新坟。

上面看去,坡是一片平地,种着庄稼。远处,临江村正在黑夜里沉睡,黑色的瓦房高底错落,间或有几栋刷着白灰的楼房,很是显眼,就像包裹着脏兮兮的孝布。

往下看,坟包层层叠叠,像是一锅挤在一起的圆馒头,相对之下,远处的沙滩显得十分平整,让人有冲过去躺在上面打滚的。再往远处,东江白茫茫一片,十分壮观,就像是铺了一条巨大的缎带,把大地分成了两半。

我四下里望了望,缓缓的蹲下来,打量着这座大坟,鼻中嗅到一股潮湿的泥土味儿。

坟头上压着一块石头,下面是一叠草纸。石头不大,轻轻一推就能推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突然,我反应过来,这座坟不对劲!头一天刚刚刮过台风,有的墓碑都被刮倒了,为什么这座坟上面的石头和草纸没被吹走?只有一种解释,它们是不久以前被压上去的。

我好奇的掏出手机照了照,只觉这叠草纸似乎和普通的草纸不大一样。仔细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原来,这根本就不是草纸,而是一叠符纸!上面画满了弯弯曲曲的符号,好像是镇邪用的!

我心里猛的一凉,就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瓢冷水,难道这些符纸是用来镇这座坟的?

一阵风吹来,符纸冲我摆动几下,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我头皮一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想,这下麻烦大了,看样子,这是一处凶冢,已经发生了某种变故…

我这样想着,四下里看去,突然,我看到正下方两座坟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我好奇的走过去,用手机一照,竟然是一只闪闪发亮的铜炉,里面有燃过的纸灰,用手一摸,尚有余温。

我心下一惊,猛然间想到了什么,站起来,向左边走去,穿过乱坟,大约走了九步,又发现一只铜炉。之后,我回到原地,又向右边走去,依然在九步之处,发现了第三只铜炉,而从上面那座大坟到中间这只铜炉,刚好也是九步。这时候,我终于明白了,上面那座坟里发生了尸变!那些符纸,便是用来镇僵尸的!…

师父曾经对我过,有些横死之人,胸中郁积着一股怨气,凝而不散,下葬之后,如果风水不和,有可能发生尸变。如果一旦有尸变的迹象,便须于下葬第七日子时,于坟茔九步开外,呈一字形摆放三只香炉,每只间距也是九步,炉内注入鸡血,燃烧符纸,拔除尸气…至于如何判断是否发生了尸变,师父却没有,他只是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方法,这种情况十分罕见,万中无一,他也没有遇到过…

我心里想,看样子,这座大坟里的尸体发生了尸变,今晚便是第七日,而就在不久之前,有人来摆香炉,拔尸气。看样子,此人是个精通道术和殡葬的内行,他会是谁呢?…估计,一定和临江村卖部里的那家人有关。

我看了看远处的临江村,心里产生一个很大胆的想法,我决定,夜探临江村…

我来到坡,抬头望了望夜空,黑蒙蒙的,看看手机,零过5分。

突然,我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个人影!于是便弯腰往地上查看,的确有人为走动的痕迹,但脚印错踪杂乱,看样子,台风过后,有不少人来过。

我转过身,向远处望去,只见我所站之处正对着张冬出事的那片水域。如果时间推前一天,我就会像欣赏无声电影一样,看着他跳进水里…

忽然,我感到一股凉意从身下传来。一低头,那座大坟正趴在我脚边。坟头的纸符随风舞动,似乎里面埋的那个女人正在冲我招手,想要爬出来…

我心里一寒,急忙转身,沿着坡的田埂走去,一路上,总是感觉身后有个人在跟着我,回头去看,后面却空空的…

从坡上下来以后,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愈加强烈了。仿佛有某种不知名的东西,被我从坟地里带了出来…我尽量转移注意力,并大声咳了几下,加快脚步,向临江村走去。

一直来到村里,那种感觉才消失,看样子,它好像害怕人气太盛的地方…

我就像游魂一样,行走在村路上。远远的,不时传来一声睡梦般的狗的叫声,头的树叶,沙沙的响着,一些被台风刮倒的大树垂死在路边,树干偶尔发出嘎一声哀鸣,心里便猛的一颤。那些房子耸立在黑暗里,静悄悄,阴森森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不知名的气息,令人感觉,似乎来到了某个原始荒蛮的部落。

当我沿着记忆中的方向来到那家卖部时,看了看手机,时间是零5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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