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欠你一个人情。”沈澜之睇着谢涵,想了想,抑扬顿挫道:“唯能以身相许。”
竟妄想让他做白功么?谢涵唇角微勾,站起,弯腰,倾身,探出,越过一整个木几,伸指轻摩挲了下对方耳垂,“那就随孤回扶突罢。”
沈澜之僵了一下,深深凝视着他摇了摇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比起在扶突累你照顾,我更愿意在这里、在夫人面前,时刻为你美言。你要知道,人最是善忘,第一善忘是恩情,只有时刻提醒,才不会被遗忘。”
“好。”谢涵玩味一笑,直起身,负手而立,送客道:“沈家主此言,深得孤心。只是夜深露重,改日再叙罢。”
沈澜之眨了眨眼,“阿涵不是说要与我抵足而眠的么?”
谢涵斜睨他一眼,“可是沈家主醉得太重了,如何秉烛夜谈?孤可不会照顾人,无奈只得让人别间伺候。”
沈澜之话锋一转,“阿涵有没有想过如何取信夫人,我一向甚是谨慎,怎会随便被你撬出秘密呢?”
谢涵淡淡道:“这就不劳沈家主费心了,孤自有办法。”
“我有个好法子。”沈澜之道:“我之前说的拒绝夫人招揽,正是夫人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送了一批美貌小男人过来,可他们那些庸脂俗粉我如何会放在眼里,全都被我送回去了。”
说着,他往谢涵身上靠来,“所以,你我若今夜共眠,第二天夫人一见你容色,必不怀疑你消息来源。”
谢涵“呵呵”一笑,“沈家主真是对孤这张脸十分自信啊。”
“不知齐涵之姣者,无目也。”
“……”谢涵侧过头,眼角眉梢俱挑起,凌厉的眼波顺着那眼皮上翘的弧度流转,“沈澜之,你要知道,今夜是你在求孤。”
见这副脸色,沈澜之自知所求无望,只得叹息道:“那睡你隔壁总可以罢。”
“不可,孤左右皆是保卫人马,你何等居心,莫非想行刺孤?”谢涵依然疾言厉色。
“因爱生恨么?”沈澜之轻喃道。
谢涵:“……”
当然最终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沈澜之认命地去西厢。
玖少卿这时回来,身上还带着夜色的寒气,直奔谢涵居处,“殿下,我观沈家主行为奇怪。特意派人调查了他。”使节外访他国,该国的暗桩大半都可被正使挪用,谢涵抬眉,“可调查到什么隐秘?”
“沈家主有一个不为人知且异于常人的癖/好:他不爱红颜爱蓝颜,且眼光极其古怪,不爱娇娇软软的小郎君,只爱容貌姣好而善击剑的男儿,最好还是难以得到、不可接近、难以驾驭的。有传闻,他曾暗中追求过梁大将军卫瑶。”玖少卿颇为担忧地看着谢涵。
谢涵冷漠道:“哦。”
他已经知道了。
系统喃喃:【原来女主光环已经可以掰直基佬了。】
第二天一早,梁宫里便传来梁夫人思念亲人想要见见侄子的话。
日中过后,有从梁宫出来的马车辚辚而来,传旨过来的内侍对谢涵行礼道:“夫人说,自家人见面,不讲虚礼,齐殿下肩部受伤,可切勿因些繁文缛节盛装而来,免得捂了伤口。”
正装为了动作间不起褶皱不走形态,布料都较为厚重,穿着是端庄郑重,但却磨伤口又沉闷。
谢涵想:果然“精明厉害”――昨天的事,她今天便知道,足可见消息有多快;且能注意到衣服,不可谓不心细如尘;如此体贴,很难让人不心生好感。
“姑母垂爱。”他笑着使寿春打赏了那内侍,回去挑了件花纹样式最繁丽的丝质软袍换上,衣料软是承她姑母的关心之情,花纹样式繁丽是以示郑重。
谢浇见到谢涵出来,皱眉道:“姑母是客气,你还当真了,这么进梁宫,丢不丢人?”
谢涵理了理衣袖,淡淡道:“姑母是真心,大哥却当假意,叫人听了伤心呢。”
“你――”谢浇怒目,谢涵已攀辕上车。
二人分别上了两辆马车,车轮轱辘轱辘地转起来,缓缓驶入梁宫西司马门内。
不同于齐宫的秀丽优雅,梁宫的建筑则尽显恢宏博大、雍容贵气,一檐一阁都极尽富丽傲然,彰显着它泱泱大国、中原霸主的不可一世身份。
“这梁宫真是处处宝物、步步华阶啊。”下了马车,看着脚下嵌着宝石的小径,谢浇脸上盛满惊叹。
一旁过来的接引小侍不禁与有荣焉,“秉齐殿下、齐公子,这还算不得什么,前面的瑶华台可是纯金打造、白玉为栏呢!”
瑶华台,是梁国表彰军功的地方,登上瑶华台象征着梁国军人无上的荣耀——仕宦莫如梁国将,履地当踏瑶华台。
走过两层盘道,很快两人便到了一座装潢大气的宫殿内。通传的声音立刻节节响起,“齐国太子涵、公子浇到。”
“齐国太子涵、公子浇到。”
“齐国太子涵、公子浇到。”
打帘的宫婢边往后退边向二人行礼,正厅布置典雅,四周挂着诗词帛画,靠墙的几柜上摆满珍奇玩物,厅心铺着绣凤大地毡,华贵而雍容。
朝门一面八幅合成的云纹大屏风前,摆着张红漆嵌螺钿山水铜方大案,其后长软榻上倚着个衣着端庄光鲜的中年妇人,她左手边还坐着个美貌少妇。
那少妇衣饰明珠、绢裙轻薄、耳缀美玉,云髻上横着一支长长的金簪,簪上一朵盛开的金牡丹,竟有成人巴掌大,若是插在寻常女子头上必显媚俗,可在她身上,却越加衬得她美艳不可方物,不是朝阳夫人是哪个?
谢涵愣了一下,反应回来――朝阳夫人对“新猎物”一向上心,会打听他动向并不奇怪,而他姑母既知梁公对朝阳夫人的盛宠,自也会竭尽一切地笼络对方。
自二人踏入室内,姬朝阳一双细细长长的睡凤眼便直勾勾地朝谢涵看过来,嘴角勾起一抹盎然兴致,但她并没有逾矩地先开口。而是由那位中年妇人率先出声:“可算来了,好孩子们,快过来,快过来让姑母瞧瞧。”
她长得十分秀美,身上带着齐国女子特有的端丽婉约,但她已不年轻了,嫁至梁国二十年,已经三十八的她,尽管养尊处优、精心保养,岁月依然在她脸上留下了风霜的痕迹,毕竟宫闱之中的倾轧斗争并不朝堂、国家少多少,甚至更加诡谲残酷。
谢浇、谢漪连忙快步前趋,梁夫人禁不住站起,一左一右握着二人的手,“你是涵罢,鼻子、眉毛像阿弟,真俊,其他地方是像我那没见过的弟妹罢,听说弟妹可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看你就知道没差了,阿弟真是好福气。”又看看谢浇,“你一定是浇了,真是个威武的好儿郎。”
“好,很好,真好。”她一连三个好字,拍着二人的手背,喉头微哽,秀目中隐有水光。
此去一别,二十年不见故国。她已不是在看谢涵、谢浇二人,而是透过二人看着那位于渤海之滨、生她养她的母国,看那满载她少女无忧时光的齐宫,看那些还在世的、或已不在世的亲人、故人们。
谢涵、谢浇二人齐声动容道:“姑母。”
“母亲啊――”一旁姬朝阳叹息一声,站起,过来挽着梁夫人胳膊,拿香巾轻拭她眼角,“得见亲人,人生大幸,该开怀大笑才是。”
谢涵本在梁夫人左手边,姬朝阳过来便挨了他一下,发髻不经意自他侧脸划过,有暗香浮动,他遂后退半步。
梁夫人接过那香巾压了压双眼,很快敛下那一时的过激情绪,和蔼笑了起来,“不错,今天是大好的日子,得笑、要笑。”说着她招呼人围几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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