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在顾家后面那条街,从小路走,只需要十步就能到,如果从大路,需要绕一个小林荫道,两家背靠背,但是一开窗,却是能够看见对方。
整个茶厂依山而建,除了小学街那边地势最低,这边两层小楼在中间,再往上爬还有不少青石板小路和瓦片房,瓦片房分配给了单身男青年,还有些是本地祖宅,下雨的时候,整个蓉城便自上而下笼罩在朦胧的雨雾中,流水哗啦啦由石板路滚到小楼房处,处处青苔暗结,一不小心就要摔跤。
高醒跟着金潜绕过一个置在阴凉处滋生着大片青苔的小石像,然后推开半人高的小栅栏,就走入了金家小楼的院子里。
金家的院子被家里人打理得很干净,甫一走进去,还能看见院子里葡萄架下崭新的桑塔纳轿车,再往里面走,是整面墙的大牡丹花装饰和一排气派的皮沙发,沙发对面的小茶几上除了摆放着电话,还摆放着大哥大与两部摩托罗拉揭盖式手机。
房子内部装修特别前卫,女主人王凤妮烫着时髦的爆炸头戴着黄色的大吊坠耳环坐在电视面前跟打毛衣的奶奶说笑,厨房里一老一中年两个金家的男人正在挥汗如雨的炒饭,金潜进屋就立马脱了鞋子,从鞋柜里给高醒也找了一双凉拖鞋,然后笑着走过去说:“妈,饭好了吗?”
金潜的妈妈王女士摸了摸宝贝儿子的脑袋,啧啧着说:“快去洗个澡洗个头,看你脏的,下来的时候叫你弟弟一起吃饭,别成天迷着上网。”
金潜听话的‘嗳’了一声,招呼高醒:“洗个头就行了,一块儿不?”
高醒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任何能够拉近关系的事情,高醒都愿意为之付出足够的耐心和精力。
“好啊,那王阿姨,我上楼去了。”高醒特别礼貌的跟金妈妈说话。
金妈妈欣赏地看着高醒,别提有多喜欢了,笑眯眯地摆了摆手:“嗳,你们两个快都去洗一洗,半个小时后你叔叔应该就做好饭了。”
高醒‘嗯’了一声,踩着地上价值不菲的木地板上了楼,楼上装修更是有些低调的奢侈,整体偏向欧式,楼梯口还挂着张裱过的油画,画的竟正是金家的小楼房,笔触稚嫩却又格外有奇妙的美感。
高醒每次来楼上,总忍不住要被这幅画吸引,金潜见了,笑着也停下来,颇有些自豪地介绍:“我哥们青书画的,我小姨从美国带回来的颜料,他全用了,就画出这么一副小画,其他都画在上山的青石板路上,大冬天的,画得一整条小路全是五颜六色的向日葵,我小姨还说他特别有艺术家的天分,结果第二天就下了场雨,屁都没留下。”
金潜靠在墙边儿,双臂环抱,说这段话的时候,几乎是情不自禁的在笑,像是在笑自己童年烂漫的故事,又像是在笑谁人在他记忆里璀璨到刻骨铭心的小事。
高醒敏锐的看了金潜那副模样一眼,分辨不清十六岁还年少的金家少爷和至今无缘得见的顾青书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真的还只是发小?还是说已然……暗生情愫?
两人没说几句话,分别去洗手间在洗手台弯着腰洗头,男孩子打理头发总是比较轻松的,随便用冷水一冲,洗发露一挤,胡乱往头上一搓,搓出一堆泡沫后再冲洗干净,两分钟就完事儿。
大夏天,两人洗完头也不用吹风机,毛巾随便擦了擦再跟狗一样狠狠甩上一甩,头发就立马干了大半。
高醒扮演着金潜的好兄弟角色,跟着对方一块儿找金潜的小弟下楼吃饭,小弟金毛毛戴着矫正眼镜,把眼睛凑得距离电脑老近的位置,正在研究怎么用。
九五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国内互联网元年,这个时候有钱都不一定买的了一台大屁股电脑。联想公司也只是个小公司,产量跟不上,要想买电脑,得到北京中关村电脑一条街那里排队才行,可即便是排队有时候也买不到。
高醒来这个小县城之前,曾让家里的司机开车带他将整个北京城都转了一遍,对那无数有钱人连夜开车排队买电脑的场面记忆犹新。
“毛毛,看什么呢?吃饭了。”金潜洗头了以后顺便用凉水打湿帕子,擦了擦身上的汗,此刻一屁股坐到毛毛小朋友的身边,揉了一把弟弟的脑袋。
五岁的小男孩金毛毛是金家花了一万块才保住的,可以说是从出生就败了一笔巨款出去,正缺着两颗门牙,一本正经地跟哥哥说:“在打游戏。”
高醒狭长的眼睛垂着眼帘,视线落在厚厚的电脑屏幕上,只见弟弟玩儿的是一款刚出的英超足球游戏——真是什么好东西都有。
“行了,眼睛还想不想要了?下去吃饭。”金潜单手提溜起弟弟,把嘴巴撅得能挂油壶的弟弟带下楼,高醒落在金家兄弟后面,下楼的时候又看了一眼那挂在墙上的油画,静静地仰头看,直到楼下传来开饭的声音,才猛地清醒过来,疾步下楼去。
金家一楼客厅非常大,开了空调后还需要开风扇才能让饭厅也稍微凉快一些。
饭桌子上,金家男主人金涛摘下斯文的薄片眼镜,很有气质地先请家里的爷爷开动。
金爷爷穿着凉快的白色背心,手里拿着蒲扇,先是扇了两下,而后才放下蒲扇动筷子,第一筷子就是给家里的大孙子金潜夹了一块鱼肉,略瘦但健康红润的脸上笑眯眯地,哄说:“小潜多吃点,再过几天可就吃不到爷油炸的黄花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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