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今儿平州城的百姓都早起抢春玄中寺人山人海的。

佛堂香炉中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香灰,檀香的味道浓重得呛人。

陆浅和吴氏上完香,就在抽签那处瞧见刘氏和陆忻了刘氏的脸色不大好看,陆忻低着头父子半天也不讲一句话。

陆浅晓得刘氏今天定然是会带着陆忻出来上香,倒没能想到这会就能遇上。

吴氏在陆家就和刘氏交好两个人见面自然少不得话要说,不过今日陆忻唤了声“舅舅”也就没说话了。

“你们这父子俩是怎么回事?怎么忻儿又闹脾气同你爹爹拌嘴了?”吴氏也瞧出来两人今天似乎都不大开心。

“我没有”陆忻声音里有点委屈“舅舅一见面就说我。”

“可不是赖他吗!我跟你说这孩子”

“爹爹。”陆忻拉了拉吴氏衣角不着痕迹地看了陆浅一眼。

刘氏没再朝吴氏抱怨叹了口气“唉这孩子!吴兄,等我们摇了香我再和你细说我怎么就生了个这么犟的呢!”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收收心,别惹嫌了。忻儿平日里懂事,也不像一般孩子那样闹脾气,又帮着你打理了不少事情,这么个知冷知热的孩子你就不知福。我要是你这个做爹的他这会说什么我都答应!”

刘氏听完这句话脸色稍霁总算有些心情同吴氏说笑“这舅舅说话就是不一样!这孩子没摊到吴兄头上,多少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我可拿忻儿当亲儿子看的。”

陆忻上前挽着吴氏的手很是亲近,“舅舅可摇上签了?我和爹爹特意起早,没成想一来到这就人山人海的,这么些人也不知还能不能轮的上我们找大师解签。”

“哪能呀,我也不过刚到,这怀海大师一年只这么一天出山解签,哪能等上。据说就是抽上签了,也要看大师意愿,合了眼缘才肯解签。”

“不过若是能让怀海大师解签那可算得上三生有幸。已故的魏大统领曾掌管手下三十万禁军,一开始也不过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可自从在这玄中寺怀海大师给他解了签,青谷一战告捷,之后一路官运亨通,回来就给这玄中寺的大佛重铸了金身。”

刘氏点头,“可不是嘛!就拿前年来说,有个书生夫郎给他家妻主求签,这怀海大师解了一签,让他万不能走如意弄西边那条路。这书生偏不信,说他走了那么多回,哪能出什么事,你说巧不巧,就他秋闱前一个月,那里一伙地痞打架,恰好让他赶上了,这书生也是倒霉,跑都没跑掉,哪边都不认他,都给他打了一顿,你说这秋闱前一个月让人打断了手耽搁三年不得怄死!”

两人感慨完,吴氏牵着陆忻的手打趣,“几天不见,忻儿又漂亮了,赶明来我那住上几天,我也好有个说话解闷的。”

“你就夸他吧!这孩子心气马上比天都高了!”

“你这做爹的,夸他两句都不成。”吴氏冲着陆忻说笑,“咱可不听你爹的,咱们忻儿漂亮还不让说了,回头仔细和舅舅说道说道,怎么惹了你爹?”

陆忻被吴氏夸说漂亮也不谦虚,理直气壮地受了,视线恰好对上吴氏身后的陆浅,不过两人都错开了。

吴氏刚刚这话几乎是摆明了说在沈家陆浅同他不亲近,陆浅倒也可以说几句打趣的话蒙混过去。

可他不想这么做,就假装没听懂,站在吴氏身后。

他之前在沈家就是这样,吴氏总摆出主夫的姿态,若是有了什么客人,吴氏也总是紧着陆忻介绍,他向来是插不进话的。

在那群同龄的哥儿里,他不会脂粉打扮,也没有时兴的首饰衣服,有意无意地总被隔离在外。

别人对他的印象也只是安静木讷,像个闷葫芦,一个嫡子还没有个庶子来得气派讨喜。

接近晌午,有的人挨不住,上完香也不去抽签凑那个热闹了,怀海大师解签的机会百中无一,没被怀海大师看中的也就直接去找别的师父解签了,左右抢春上香才是平州城百姓最重要的习俗,这摇签也就锦上添花的事。

故而才有机会轮到吴氏一行人抽签。

刘氏摇了个上吉签,上面说的不过一些“春夏平安人进财”之类的吉利话,刘氏心满意足,也就不用找人解签。

陆忻抽了个下下签,吴氏看了上面的签语脸瞬间就白了,刘氏看了也小声地惊呼一声,立马就替他们父子问了旁边的沙弥,怀海大师可愿意解签。

那沙弥进去问了,可惜出来的时候摇了摇头。

小沙弥瞧陆忻父子心里不忍,出声安慰道,“怀海大师虽不解签,这庙里还有别的师父愿意,施主若是愿意小僧可以领施主去寻他们叙上一叙也是一样的。”

刘氏握着陆忻的手,朝那沙弥诚恳道,“劳烦小师父领路。”

却不料陆忻摇了摇头,“多谢小师父好意,在下既摇了这签也就认下了,解与不解都是一样的。”

“这怎么能一样!”刘氏眼都气红了,“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佛主在上,我这孩子近来得了癔症算不得数,求佛主保佑我儿平安顺遂。”

陆忻抿紧了唇,那签语几乎涵盖了自己前一世的事,他就不信自己这一辈子还会如此。

“小师父我这孩子不听劝,还劳烦您领我们去一趟。”

“施主不必忧心,既然这位小施主不愿解签也是勉强不来的,万事皆有因果,岂是这寥寥几句话就能决定。施主心中的万千,施主是认下的,既如此,这签不解算不得可惜,解了与施主来说也算不得有用。”

刘氏让这孩子气得不轻,平息了几口气,也才缓了下神,“忻儿,你若愿意如此,我这做爹爹的只能陪你一起认下。”

“爹爹”

吴氏也在旁边劝刘氏,“你们这父子俩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一个上签,一个下签,哪能说得准呢?忻儿你是个有主意的,但我也不得不说说你了,让你爹担心成什么样。”

刘氏挥挥手,“吴兄我今日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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