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深冬时节,犹如黑夜的白天,空气是沉闷的,皇宫里整日亮着的宫灯让屋里尤其温暖,也衬得屋外寒风凛冽。

罕见的冬雨融化了积雪,原本被厚雪覆盖的一切都坦露出来。

她新奇地打量着不一样的冬景,不同于以往的苍白,失却了神秘却变得透彻。

数月前皇后新生的锦洛听说是个福星呢,这冬景莫非是他带来的福气,她这样想着,看着这磅礴冬雨越发心悦。

多年前,那时她还是个小女娃,整日缠着太后念叨着从没见过宫外风光,总是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国事繁忙的皇上,还时常抱怨都没人和她玩。

才几岁的年纪,不记事,不懂事。

所以月川已忘记那天的许多事情,只记得从此多了个小娃,眼睛很好看,对他,看着他眼睛的一瞬间,一刻绵延成一世。

某天听说晔妃要临盆了,月川不久前知道了这个词的意思——要生小宝宝了。

几个月前她最喜欢的皇后娘娘生了锦洛,普天同庆,还设了盛大的宴会,以前总被限制吃糖,那次她第一次吃小糖吃撑了,兴起时还立志以后要全心全意对锦洛好,什么好东西都给他。

对于晔妃要生的这个小孩,月川多少有点期待,但仅仅是一点。她尚不知其中意义,只知这还不如一块莲糕让她挂心。

因为那一点期许,她跟着太后去了晔妃所住的尥元宫。

天下着大雨,雨水很冷,溅在鞋上的水把她的脚冻得麻木。

脚边的雨水急速的往低处流,她没有之前看冬景时的赏心悦目,只能听到伞被打得震耳欲聋的声音,混着屋内传来女人痛苦的声音。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久,太医说,晔妃娘娘难产,怕是有生命危险。

晔妃一直体弱,这次虽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想不到,想不到会如此凶险。

月川站在屋外的院子里,蔻娘在身后为她撑着伞,伞下轰隆轰隆,这样的聒噪却消不了压抑的气氛,纵使月川平时不懂事,也能察觉到空气中的沉闷紧张,不再像平时那样闹腾,和其他人一起安静的站在院中等待。

皇上满面凝重,太监宫女们在雨中跪了一地,他们模样狼狈,被冰冷的雨水打湿的衣裳和头发贴着皮肤,脸贴着地面一动不动地趴着,大气不敢出,其他人进进出出,端出一盆又一盆血水,见此皇上脸色更加难看。

等待好像没有尽头,煎熬中好像过了很久,晔妃终于生产了,生了个男孩,众人松一口气。

月川跟着进屋,一时间屋内挤满了人,都围着床幄打转,空气中混着潮湿的血腥味,令她一阵头晕。

混乱中她被挤到房间一角,那一角有个小巧精致的摇床,摇床上有个婴孩,她心里一惊,有些手足无措,待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这是晔妃刚刚生的小皇子。

生怕摔了他,她小心将还在摇晃的小床停稳,仔细打量起来。

小孩闭着眼睛,脸色有些发紫,应是难产所致。

她纳闷,这小孩怎么不像锦洛出生那会儿大哭。安静的样子让她有些担忧,低头听到细微的呼吸声才稍稍安心--他正微不可闻地抽泣着。

她伸手去弄弄他小脸蛋,忍不住笑了,他和锦洛一样呢,一样丑丑的,皱皱的,小小的。

之后的时光却让她坚信——他和锦洛不一样。

但前人不知后话,那时的她,仅仅是欣喜于皇家又多了个小生命。

小孩被月川弄得不舒服,扭动起身子,睁开眼看见了月川,他目不转睛,直勾勾的盯着,眼珠跟着她转。

月川也看他,她先是一惊,随后有一瞬间最初的觉悟,他和锦洛不一样,眼睛不一样,锦洛的眼睛是正常人该有的黑褐色,他的眼睛很好看,是银白色的,隐约可见一种奇异的颜色在瞳孔深处翻转,又似纯净无暇。

“好美啊。”月川第一次见他就被他眼中奇异的瞳色吸引,当时她才疏学浅的脑袋里没过多词汇,只会说好美。

当时晔妃已经气绝,老太医及时抢救才让她缓过来一口气,她大吸入一口气,算是救回来了,彼时皇上已吓得脸色苍白,太医说晔妃娘娘身子已坏,今后只能卧病在床了。

听到这话皇上一时满脸悲怆,转眼寻着角落小床上的婴孩:“祸害,当真是个祸害啊。”说着一把举起婴儿,欲将他摔死。

原来安静的婴儿终于大哭起来,哭声带着断气似的沙哑。

月川不自控地冲上去紧紧抱住皇上的大腿,她也还小,保护不了人,只想着能多牵制一下。

“快拦着皇上。”太后急忙道,其他人却不知如何是好,这皇上与太后都是惹不起的人,到底拦还是不拦。

晔妃见状已经说不出话喊不出声,只大吐一口血水,含泪紧盯着她刚出生的孩子。

皇上一滞,放下手中的孩子去看晔妃,晔妃说不出话只能用全力抓着皇上的手,眼里满是乞求。如今皇上见此状,虽心已定但实在怜惜晔妃,只不作纠缠,“我便暂且留他一命。”

晔妃心口一松,又昏死过去。于此孩子的小命暂时留住,却没有最终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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