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四年尾,小光初来,校场士卒多不以为然。小光生性豪爽,不拘小节,待人有矜恤之心,及次年春,姹紫嫣红遍开,相携田家踏青,境况转好。《广陵杂记》

次日晨光熹微,翁青山穿戴整齐赶往官署。他一路走得慌慌张张,起先并没瞧见章贞正斜倚在大门框上环抱着不知从哪挑来的钩镰枪补觉。只在气喘吁吁地抬脚迈过门槛时,脸前忽地横了一杆冷冰冰的长枪,他本就心中战栗了一路,此时突然锋利的刀钩子一吓,本能使然往后退却了一步,绊在门槛上,一屁股落地。

待他再顺着杆子仰头望那长枪的主人,披头散发,一身松松垮垮的白袍不服帖地穿着,俨然就是个孤魂野鬼的章贞正好整以暇地瞧着他笑。翁青山立时不由拔高了声音道:“章……章副尉怎在此?”

章贞将钩镰枪重新竖起,弯腰拎住翁青山官服的肩领把他扶起来,反问道:“不在此,难不成在床上被翻红浪?”翁青山被堵得面红耳赤,心道:“依你章郡主在上京城的名声,老夫可不就以为你要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然章贞向来哪管人臊不臊这些,等他站稳了,便没什么体统地拍了拍他肩又道:“今日会操,走罢,翁大人。”可怜翁青山五十多岁,这些年虽然心不算宽却体胖得很,一路紧跟在章贞后头,等到了校场,在这寒冬腊月天额上已然汗如雨下。

反观章贞,提着几十斤的钩镰枪若无其事地走了几里路,雪白无瑕的鹅子脸上连喘气声也没见呼一个。

校场内尚美臣正在练兵台粗着嗓门训练士兵练习列队,秦淮秀负手站在一旁观看。

今年新征的一批士兵都是江南各县乡里的民籍出身,世代种田务农者居多,压根没读过几天正经书,每回来了校场也只当是走个过场,听翁青山站在台上掉掉书袋子,讲讲家国情怀,等一转头出去,有点儿闲钱的勾肩搭背秦楼楚馆竞相出入,手头没钱的老老实实回家耕田种地侍奉父母攒钱娶老婆,等待着下一次传唤。

因此,哪怕是九王爷秦淮秀亲眼在前头瞧着,这队伍除了前面几排站有站样之外,后面的多是站得东倒西歪,穿着铠甲拿着长矛往那一杵,一个个不像是将来要去征战沙场的,却仿若是要去打架的市井无赖。

翁青山急着去见礼,一时半会也无暇顾及这站姿,等走到中途脑中灵光一闪猛然想起章贞初来乍到怎会认得校场的路,回头找她却见她还在队尾站着,正抱着双臂看这群新兵操练看得津津有味。

天边日光大出,翁青山抬起袖子抹了把额上的汗珠,想起坊间老话“恶人自有恶人磨”,心里头冉冉升起一丝希望,纨绔遇上泼皮,兴许新来的这位章副尉还真有能耐将这群新兵蛋子治得服服帖帖。

要说章贞吊在队尾饶有趣味看了半晌心中有何想法,那就是楚辞大爷平日里在朝堂骂得没错,她爹就是个坑货,真就专门捡自家孩子坑。好不容易四下太平之年,陛下不顾众臣反对,从国库拨款让地方一批又一批的招兵买马,却也是个不看质地的。莫说有十万大军,便是五十万大军,这个操练之法,人人一无所长,真要送去北塞,左右不过是给人家递人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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