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有了这么一段小插曲,两人赶路的倦意散尽。他们用梁二爷的信件顺利入了庄子,还让伙房忙碌的下人们不必生火做饭,他们办完事情就走了。

夏知秋待在待客的花厅里,她原本想让人通禀一声,喊盲女丫鬟翠碧过来,哪知还没开口讲话,就被谢林安抬手制止了。

夏知秋不解地问:“不喊人过来吗?”

谢林安摇摇头,将指腹抵在唇上,示意她噤声。随后,他慢条斯理地解释:“不用大费周章喊人过来,我们和下人打听一下她住的厢房,上门拜访吧。”

“那行吧。”虽然不知道谢林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他办事一向稳妥,听他的准儿没错。

夏知秋跟谢林安去往翠碧的厢房,她一早就被通知有贵客来访。底下的丫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这也不妨碍她们羡慕翠碧的机遇。难不成有贵公子就是好“身残志坚”这一口,想把翠碧接府里去?这等好事,真是羡慕啊,丫鬟们排成排,咬手绢。

谢林安扫了一眼不远处搔首弄姿的丫鬟们,蹙起眉头,问带路的总管:“庄上的事很少吗?既然事少人闲,也就不需要这么多人,我和二爷提一句,赶些人出府?”

总管哪里知道谢林安是这样雷厉风行的刺头,顿时冷汗都下来了。他殷勤地讨好:“爷说笑了,庄子上平日里也有事要忙呢。”

他急忙跑到丫鬟们面前,大声斥责:“看什么看?还不快回去做事?一个个不要月钱了是不?”

此言一出,围观的人一哄而散。

总管刚要讨个赏,就被谢林安拒之院外:“我们和翠碧有事要谈,总管在院子里等着吧。”

总管就没见过这么不给他脸的客人,奈何这是梁二爷的朋友,主子的朋友,那就是主子,他只能唯唯诺诺应了。

待谢林安走远,心高气傲的总管往地上啐一口唾沫,嘟囔:“还真把自己当梁家主子了!”

谁承想谢林安听力极好,他回头,似笑非笑,道了句:“我看庄子上,瞧不见事物的丫鬟也能用,想来没了舌头不会说话的总管,也能留吧。”

总管后脊背凉飕飕的,谢林安的意思是……他太聒噪了,因此要割掉他的舌头吗?

他慌忙下跪给谢林安赔礼道歉:“是小的多嘴说错了话,还望爷别往心里去。”

谢林安收敛了笑意,和夏知秋一起进了院子,仿佛没发生过任何事情。

夏知秋钦佩于谢林安这一手“喜怒哀乐不显山不露水”的本事,她也颇同情总管。这些人以为她是官老爷,最难得罪,殊不知她的佐官比她难缠多了。

想惹谢林安,还是自求多福吧。

院门被关上,谢林安和夏知秋快步走向翠碧的厢房,他们敲了房门,很快有拄着盲杖的俏丽丫鬟来开门。

她的双眼黑亮,和寻常人无异,只是目不对焦,不知在看哪处,不像正常人一样能落在一个点上。

谢林安端详她的模样,半晌不语。

夏知秋见惯了谢林安无礼的举动,暗暗叹一口气,道:“翠碧姑娘,多有打扰。我们是来找你问些事的,叨扰你半个时辰。”

翠碧对自己的厢房熟悉极了,此时忙请人进来:“两位公子请进,我从总管那处听到风声了。不知你们找我一个下等丫鬟有什么事?”

谢林安大大方方落座,道:“我是想问你一些关于粱大夫人的事,七年前,你在清风院做事的事情,可有看见粱大夫人和旁支的二少爷卿卿我我?”

闻言,翠碧一颤,支支吾吾:“主子的事情,咱们做奴婢的不好妄论。况且,我不过是盲女,什么东西都看不见,又如何知道主子家的事呢?”

谈话间,夏知秋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首饰台上。下人的厢房很小,就一门一窗,两把椅子,一个小矮桌,一侧就是隔了薄纱帘子的床榻与梳妆桌子。

那桌面上摆着两盒让夏知秋有些眼熟的胭脂盒子,她想了想,正是今日看到的新品胭脂。瞧那颜色,就是她一见钟情的妃色桂花味胭脂,盒体是和膏体呈同一颜色的,只是含有金箔粉的那盒盖子上略有金芒。

显然,翠碧对妃色胭脂情有独钟,不仅买了那盒哑光的,还买了另外一盒带金箔粉的。

她起身,忍不住去碰了一下胭脂盒,确认了这一点。

夏知秋笑道:“没想到翠碧姑娘也喜欢这家店的胭脂,含有金箔粉的和纯妃色的胭脂都入手了。不过这两款除了带有金粉,气味和颜色都没什么不同,都是桂花味的。”

夏知秋原本是想套近乎,哪知她说完这话,自己也反应过来不太对劲。

假如翠碧是普通盲女,她买两盒相差不大的胭脂有什么用?而且她又如何区分这两盒膏体与香味一致的胭脂呢?自己都看不见,还买了价格高昂的金箔粉胭脂,这是打扮给谁看的?总不能是自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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