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路上……不停的有人饿死在路边,也不停的有人,为了吃一口饱食,卖儿卖女。将儿女卖给富贵人家的,还算是没有失了人性的。有的呢,直接就在这逃荒的队伍里,将孩子互换了下锅……

虽然不是大多数,但是依旧是有的,我见过。那时候,我就想,即便是我自己饿死,让孩子吃我的肉,我也不会像那畜生一样,将自己的孩子送给别人当粮食,只为了自己能活。

可是即便我那么尽力的护着我的两个孩子。还是在一次逃荒队伍的慌乱中,将我的小儿子丢了,那时候,那个孩子才四岁……

我在混乱的人群中,一手拉着孙由,一边哭,一边喊着小儿子的名字,小石头……小石头……可是再也没有找回来。

我至今都不敢想,不敢想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就这么丢了是什么下场……这是我的锥心之痛!

再后来,到了一座城池里,偶然发现竟然有人买头发……那时候才头一次知道,原来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们要梳头,要梳云鬓,要多插些金银钗环,就要很多的头发。但是很多人自己的头发不够用或者长得不够好,就会去买别人的,挽出个样子,藏在自己的头发里。”

孙掌舵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说道:“世上事就是这么奇怪,当我们愁苦着如何活下去的时候,有很多人,愁的是自己的头发不够多,梳起来不好看。我看了,她们的发髻梳的都很大,说,越是富贵人,才会有那么多浓密又黑亮的头发。

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她们头上的头发,是死人头上割来的呢?”

阮世安有些惊异地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轻轻地皱着眉头,似有谴责。

孙掌舵注意到了他的模样,将自己的脸用往牢房的栅栏跟前凑了凑,似乎想要将阮世安的表情看的真切一些。可是牢房里昏暗,他又在那坐着一动不动,即便他自己往前凑,又能看的多清楚呢。

可是孙掌舵还是很肯定地说:“你看……我知道你这个表情的意思,你觉得我是黑市的当家人,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所以你以为我说的意思,是……为了割人的头发卖而去杀人了吗?哈哈哈哈哈……小子,我告诉你,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杀过人……哈哈哈哈……”

阮世安看了他一会儿,凉凉地说道:“或许你没有亲自动手,可是经过黑市之手,死了的那些人不算吗?恐怕阎王会替你算的。”

孙掌舵的正在大笑,一听到他的话,脸上的得意之色渐渐的消失了,又成了他一贯的那一副耷拉着眉梢的凄苦样子。他叹了口气,说道:“也许吧……可是我不在乎。为了活命,我尽了力。自从家里面种地无望,妻儿接连惨死,我已经不在乎其他的了。

我只知道,再也不要过没钱吃饭的日子,也再也不能让我的剩下的唯一的一个儿子,有任何的危险。

更何况,我当时,只是卖头发,还是冒着生命的危险卖头发?”

他佝偻着要,又往后撤了撤,转身说:“我卖的头一把头发是自己的。然后拿着那些钱,去了城外找到逃荒的人群,又买了些头发回来卖掉,就那一下,我知道我有了除了种地之外的谋生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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