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颜子兮还是允许安老进了卧房,实在是被一个眉毛胡子都白的没一根杂毛的老头子用欲言又止的眼巴巴的眼神盯着看的感觉太糟心了。
屋里,纪穆宸只着中衣躺在床上,修长的手指微微的蜷在手心里,颜子兮将一碗浓黑的药汁端来让他喝下,又将药箱里的一块透明的布帛摊开铺在地板上,然后将针囊拿出来,一边等着药起效,一边将一根根的银针放在火上不紧不慢的烤着。
床上的纪穆宸自从喝了那碗药就整个人都不好了,实在是太难喝了,又腥又苦不说,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恶心的他都想吐了。不过没过多少时候,他就没心思管药的味道了,因为那熟悉的疼痛又一次沿着他的四肢百骸席卷而来,一波一波就像潮水一样,没有止境。
听着床上的人的呼吸渐渐地粗重起来,颜子兮迅速的执起他的手用三根指头捏住他的脉门细细的感受着指尖下脉动的细微的变化,安老站在床边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整个房间里只有纪穆宸忍痛的喘息声,终于颜子兮动了。
她将刚刚烤过的银针手法极快的插到纪穆宸胸前和头颈部各大要穴上,然后又是捻又是弹的,随着那些银针的不断颤动,一丝黑色的血顺着纪穆宸的嘴角流了下来。
“把那些血擦干净,但你别碰到,也不要沾到你的身上,”颜子兮给安老手里塞了一块雪白的丝帕,然后用一把匕首将自己的手腕划开,在刚才纪穆宸喝药的碗里放了多半碗血,一股十分好闻的香味在房间里散开,很快就掩盖了原本有些腥臭的味道。
颜子兮匆匆点了自己的穴道,给手腕止了血。然后一挥手的功夫就将纪穆宸身上的银针全部起出扔在地上的布帛上,这时纪穆宸立马喷出一口腥臭的黑血,整个人蜷起来在床上辗转着,两手用力的抓着胸前的衣服,咬紧的牙关里偶尔传出一声压抑的呻吟声。
安老这时紧张极了,捏着帕子的手都有些发抖,但他还是凑上前,将纪穆宸唇边的血迹擦干净,依着颜子兮的吩咐将染了黑血的帕子仍在地上铺的布帛上,又在舌下含了一颗颜子兮给他的药丸。做完这一切,安老仿佛觉得一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腿软的想找个地方坐下来。
颜子兮瞥了一眼没精打采的老头,将床上的纪穆宸半抱起来,把碗里的血给他灌进嘴里,也许是因为味道闻起来很香,也许是他疼糊涂了,反正这次灌血没费多少事,很容易就灌进去了。将纪穆宸平放在床上,颜子兮又拿出一副金针,这副针长短粗细不一,最长的有三寸,最短的只有一个指头,最粗的不过头发丝那么粗,最细的不仔细看的话几句看不见,行了大半辈子医的安老也是头一次见这么古怪的针,因为黄金质地极软,要行针的话需得辅以极深的内力才行,要不然针还没扎进去就已经弯了。
颜子兮一一将金针刺进纪穆宸身上,脑袋上尤其多,剩下的一大部分都集中在胸口,这次她没动这些针,不过金针慢慢的自己都变了颜色,由原来的金黄变成了翠绿,由浅及深,到最后,那些金针仿佛变成了翡翠针一般,而这时,纪穆宸已经安静下来,白惨惨的脸色也恢复了少许。不过到底是受了不少罪,没那么疼了以后他就昏睡了过去。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颜子兮从药箱里拿出一副跟地上的布帛一样材质的手套带上,然后一根一根的将插在纪穆宸身上的针取了下来,然后在他的左手五个指尖都割了一刀,让里面的黑血都流了出来。她自己上床将纪穆宸扶起来后盘腿坐在他身后,伸出右手抵在他的心脉处,缓缓地输出自己的内力,温养纪穆宸受损的经脉的同时也将已经浮于经脉表面的余毒一同从指尖的伤口上逼出去。
安老看他们一时半刻也没什么动静,先是小心翼翼的用布帛包住一根已经变得十分翠绿的金针看了半天,又将碗底剩下的颜子兮的血又闻又看的也折腾了半天,期间伸了好几次指头想蘸一点放进嘴里舔一舔,最后还是没敢。
研究了一圈以后,安老又拖了个椅子坐在床前,细细的观察着纪穆宸的脸色,直到他的脸色由原来的惨白慢慢的变成苍白,又慢慢地恢复了平时的白皙,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放了下来,又想到这太子妃小小年纪医术居然出神入化到如此地步,又生出一种“我老了”的感慨来。
于是纪穆宸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表情变来变去的安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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