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梦蝶的中途离开并未影响帐内众将下午接着商议战事。
在高仁厚看来,反倒省却了不少麻烦,他正愁不知该如何安排这支朝廷派来的军队,派上战场是不可能的,放在后方心里又不踏实……
冬月日浅,未到酉时,江津便已天色全黑。
正如韩志铭偶尔跟吕兵唠叨的,近些年来,天是越来越冷了,天色也黑得越来越早……宛如日落西沉的大唐帝国。
杨轻一行人就在高部营内休息,因为明日一早全军将朝渝州进发,而归义都的驻扎地在高部后方,他们没必要冒着漫天风雪再往回走。
吕兵和三十几名亲兵挤在同一间营帐内,人多也有好处,就是挺热和的。不好的地方就是各种脚臭味掺杂,熏得吕兵脑袋几乎短路。这个年代的人很少有卫生观念,尤其是这帮兵大爷们。
离睡觉时间还早,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这些亲兵们就互相挤着一团吹嘘各自的功绩和本领,无外乎砍过多少人头,祸害过多少小娘子,这点倒是和现代人没多大区别。
大家正吹嘘得起兴,忽听帐门处传来一阵严肃地咳嗽声。
“是哪个球攮的在那乱叫,扰了爷爷的兴致……”一名亲兵叫骂着把脑袋伸了出来,朝帐门口一看,然后赶紧缩了回来,“都头来了……”
帐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二姐和三姐先进来开道,踹了那些衣服裤子不周正的亲兵几脚,让他们赶紧穿好衣物。
然后杨轻才走进来,跟众位兄弟道了声辛苦。让人佩服的是,在臭烘烘的帐内她始终面色如常,甚至连鼻头都没有皱一下,跟所有人打过招呼后才又缓步走出去。
离开时,她把吕兵单独叫了出来。
“浮图关不好攻啊……渝州多山石,铸石为垣,甚为坚固,我部又缺少弓箭手,本就不善攻坚,来日一战,不知道要死去多少弟兄……”杨轻领在前面,看似随意地和吕兵闲聊道。
攻取渝州城,就得先将敌军的城外防御扫荡干净,归义都负责夺取的正是浮图关。
杨轻披了见玄色带帽兜的大氅,把身子裹得紧紧的,只露出被冻得通红的鼻尖,像一颗熟透了的樱桃。
吕兵记得她说过她怕冷,看来是真的。
“吕二哥,你怎么看?”
“都头太客气了。”吕兵回过神来,先回应了杨轻的招呼,又细细思量后道,“贼兵下渝州不过三日,仓促之间,不可能在浮图关上筑起完整的防御工事。都头若不想兄弟们伤亡过重,当可以围攻三面,放出离渝州城最近的一条道路,贼兵见我军攻势凶猛,又有后路可退,必不会拼死抵御。”
“吕二哥所言深得我意。”杨轻肯定了吕兵的建议,却依旧愁眉不展,“但我部缺少弓弩,终究是个隐患。方才我随高牙内在营中闲逛,见飞鹤部士卒人人弓箭在手,又见此营内器械作坊一应俱全,能工巧匠不少。高部三千士卒,几乎半数都配备了弩弓,再对比我部,哎……”
吕兵不傻,知道杨轻是有意要与他谈论弩弓。
他也顺势问道:“不瞒都头,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何归义都中诸般武器一应俱全,却独独没有弩弓?”
“弩弓不比寻常兵器,没有深谙此道的工匠是万难制造出来的。吕二哥应当知道,我部原是聚集在遂州五神山一带的义兵,物资有限,哪里会制作上好的弩弓,原也在掌书记的带领下仿制了些,但实际效果竟还不如弓箭,更无法与官军的制式弩弓相比……”
“哦!”吕兵大概知道杨轻想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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