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始三年正月十五,上元佳节,大宁京都城,灯火通明,行人如潮水般涌来,平日里车水马龙的长安街在这一日更被堵的水泄不通。
长安街街头,人略微稀少的巷子里,突然窜出一匹骏马,来人穿着军中信使的行装,背上背着黄色的绸布卷筒,绸布卷筒上,有一支鲜红色的旗。这支旗,大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加急军情旗,凡有阻拦信使行程者,以延误军机治罪。
马上的人看着人潮汹涌的长安街,略微思索了片刻,皱了下眉头,高声叫道,“前线加急军情,速速让行,违者死罪!”
两旁的行人迅速让开一条道路,街头执勤的官兵见状,连忙派人前面传话。
上元节的京云宫,下钥极晚。信使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御书房。
信使下马,宫门前值守的太监急急过来迎接,“明安王信使,求见皇上,西北加急军情,还请公公速速通报。”
太监进了宫门,不多时,走了出来,“请信使进殿面圣。”
前几日刚下过雪,外面甚是寒冷。他一路颠簸,跑死了八匹马才到了京城,风餐露宿,刚进殿门,便感到扑面而来的暖意袭上周身。
他握紧了手中的绸布卷筒,低着头不敢多望两眼,紧紧跟着前面领路的公公。走了十几步路,前面的人便停住了,“陛下,明安王信使到了。”
他急忙跪下,行了大礼,不敢抬头,“奴才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
“谢陛下。”他抬头,站起身来,跃动的烛光下,前面坐着的人伏在案几上,身边堆满了折子,“陛下,北鲁前几日率兵大举进攻我南宁边关几个城镇,王爷命奴才速速呈报军情于陛下。”
皇帝抬头,皱了眉头,温润如玉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呈上来。”
兆喜上前,接过绸布卷筒,打开,取出里面的军报,双手奉上。
皇帝接过来,打开,细细看完,“你退下吧。”
文书里面写,北鲁大将尉迟欢率十万大军于正月初一夜进攻雍关城,因年下守将防备松懈,雍关城已失守。现尉迟欢与楚凉各自带十万大军,于清河关对垒。
四年前,北鲁同大宁起战,彼时的大将军楚天阔骁勇善战,智勇双全,以大宁的胜利而告终。北鲁提出和谈,为表诚意,他们送出来鲁王最宠爱的王姬,华锦公主来到大宁和亲。
华锦公主最终被先帝许配给了二皇兄明安王,册封为明安王妃。三年前,他登基为帝,二皇兄去往边关镇守,明安王妃也一同去了。
如今,北鲁先王刚去世不久,继承王位的新王年幼,王叔把持朝政,兵权尽归尉迟欢所有。
元郇放下手上的文书,肩膀有些酸痛,他伸出左手轻揉了两下,看向一旁站着的兆喜,“皇后歇下了吗?”
“陛下,兰轻姑娘还未派人前来传话。今日是上元佳节,想必殿下此时应该还在御河边上的有凤来仪亭。”
听到这里,他的眉头突然紧皱,“外面如此冷,朕不是早就说过,免了这些俗仪吗。”
兆喜惶恐道,“殿下今日兴致好,奴才们哪里敢拦啊。”
他起了身,快步往外走去,边走边骂道,“混账,去把朕的狐裘拿来。”
“是。”
兆喜跟在身后,一边快步紧走,一边示意手下的太监去拿狐裘。
他们这位皇帝,脾气相貌是一顶一的好,宫里的奴才们犯了小错从未打骂过一句。可到了皇后这里,好脾气都不作数。
曾有一日皇后在御花园中散步,不小心踩到路上的鹅卵石,滑了一脚,扭伤了脚腕。皇上知晓后,跟着的宫女太监统统杖责,还打死了一个身子骨弱的小宫女。
此后宫里凡是鹅卵石的路都换成了平砖。
侍奉皇后的宫女太监更加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皇后出半点差错。
帝后大婚三年,京云宫里再无第二位妃嫔。偌大的后宫,形同虚设。
前几日方下过雪,宫墙上仍有些许积雪未化。今夜有风,夜里浸出了丝丝寒意。元郇搓了搓手,走得急,未带手炉过来。
当年先祖爷立下了一个规矩,上元节当日,中宫需带六宫嫔妃在御河里放花灯祈福。起初,只是祈福,后来嫔妃们觉得好玩,便会在花灯船里放一些不常用的首饰,或是闲来无趣写下的诗。
这些花灯沿着御河顺流而下,流出了京云宫。
御河岸边远远望去,一团团靓丽的花灯在河面漂流,甚是好看。
时至今日,宫外已有些还未出阁的少女上元节架船在御河之上,打捞花灯,偶有淘到稀罕物什的,都雀跃不已。
他登基不过三载,这大宁的江山从父皇手上接过来时,便已是千疮百孔。如今过了三年的休养生息,算是稍稍安稳了一些,但是大宁朝中贪污之风仍然盛行,国库空虚。大战既开,短期内无法结束,空虚的国库不足以支撑这场战争。
冬夜里的风,吹得宫灯里的烛火忽明忽暗,两个掌灯的宫女小心翼翼,唯恐这烛火突然就熄了下去。
约么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就看到了有凤来仪亭,御河河面上飘着大大小小数百盏花灯,顺着河流涌下,煞是好看。岸边站着数十个宫女,不时的传来欢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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