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并不多,可对楚梓兮来说已经足够。

楚梓兮略略扫视一眼楚凉所住的房间,不大,甚至有些简陋,“你伤在哪里了?”

楚凉笑道,“阿姊,我的伤已好多了,那支箭射偏了些,无妨。”

她抚了他的胸口,自责道,“都怪阿姊。”

“战场上刀剑无眼,与阿姊有何干系。是我不中用,若是我武艺再高强些,像爹爹那样,定然不会中这一箭。”

可是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看她如此,他急忙宽慰她,随后又道,“陛下怎会放你来西关城?”

她没有答话,想起自己千辛万苦来到西关城所为何事,开口道,“阿凉,你随我走吧。”

楚凉低头,看她眼神急切,面露难色,“阿姊,我闯了大祸,我让大宁丢了清河关,朝中的那帮老臣定然会让陛下惩处我,我不想陛下为难。”

“这些都无关紧要,我带你走,我们不回皇宫,我们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姓埋名,去过普通百姓的生活。”

楚凉本以为她要带他回京都城,如今听了她的话,觉得不可思议,“阿姊,你是皇后,你要走到哪里去?”

“我说了,这些都无关紧要,你只听我的便是。”

“不,我不走,”楚凉看到她态度强硬,方才意识到她刚才讲的话不是在说笑,随后一口回绝。

“为什么?”

“棉儿还在北鲁大营里,我得救她出来。”

当年为了他可以舍弃生命的廖棉,如今深陷敌营,他怎能不管不顾,一走了之。

楚凉的秉性,楚梓兮再清楚不过,偏生他们姊弟二人都是一样的倔强,如今她尚且自身难保,哪里还能管得了一个廖棉,“楚凉,你看看你现在的处境,你想救廖棉,你拿什么救?”

“阿姊,明安王和北鲁的尉迟欢早有勾结,若不是他,棉儿不会被北鲁的人掳走。”

“那又如何?”

便是他们互相勾结,又与她何干,如今就算是大宁被北鲁灭了,也与她无关,她只想保全楚家唯一的血脉。

听了她云淡风轻的四个字,楚凉看着陌生的她,一脸的难以置信,“阿姊,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从前的她,若是北鲁和大宁开战,她定然要将北鲁狗贼骂个半死,全然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他不能就这么逃掉,“阿姊,大宁还有数以万计的百姓等着我去守护,陛下需要我。我已一时冲动,铸成大错,应当戴罪立功才是。”

楚梓兮嗤笑一声,看来楚凉还不知道,他手中的军权已经尽归张继良所有,“莫非大宁今日离了你,明日便要亡了吗?你中箭不过两日,便有人接了你的班,如今你已是一无所有。”

“即便我一无所有,我也是大宁的一份子,我不会临阵脱逃,放任明安王与尉迟欢继续勾结,残害大宁百姓。”

他这番话说的义正言辞,楚梓兮差点就觉得,自己此刻应该找个地缝钻进去,毕竟她是如此的自私自利,在大宁危急存亡时刻居然自己先跑。

她这个弟弟有些刚直,还有些蠢,可眼下她不能动怒,得耐心劝解,“明安王与尉迟欢勾结,求的是什么?”

“自然是大宁的江山。”

“你且告诉我,为何北鲁大军在西关城外扎营数日,不曾行动。”

“许是休整人马,等兵强马壮之后再强攻西关城,也未可知。”

“西关城若失,北鲁兵马定能势如破竹,一路南下,直捣京都城,我说的是与不是?”

“是。”

“到时大宁的江山不就是北鲁的吗?明安王还求这江山做什么?他与北鲁的勾结,还有何意义呢?更何况北鲁新帝年幼,刚刚登基,朝中局势动荡不安,根本不会耗费大量精力来攻打大宁。”

所以西关城,定不会失。

两座城池和几万精兵的性命,换来一个江山,元琅的算盘打得很响亮。

“你中的毒,是为了骗我来西关城;我来了西关城,明安王再找个借口将皇帝骗来杀掉,江山自然便是他的了。”

“阿姊,若真是如此,陛下待你不薄,你更不能弃他于不顾。”

……

这句话楚梓兮着实无法反驳,可她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她很清楚,这次元琅和元郇,势必鱼死网破,若是她及早离开,或许一切都还有转机。

她若离开,元郇便不会为了她御驾亲征,来到西关城这虎狼之地。

楚凉性子倔强,又不是头一日了,如今劝解不成,楚梓兮应当想别的办法。

“你胸口的这一箭,是明安王所为,为的便是卸下你的军权,顺便再将我骗来。想来你已暗查他与北鲁勾结一事,被他发觉,才给了你这一箭的教训。”

“阿姊同我想到一处去了,”一来廖棉与他的关系在西关城鲜少有人知晓,二来廖棉出现在西关城,早已改名换姓,她在西关城他的府邸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无人知晓她的存在。而那尉迟欢的密探,偏生便在数十个房间内准确无误的找到了廖棉的住处,掳走了她。

这决计不是巧合。

“我若是能将廖棉救出,你肯不肯同我走?”

楚凉低头,思索了良久,最后答道,“好。”

他相信他的阿姊,聪明伶俐,一定能说到做到。

半个时辰并未到,楚梓兮便出来了。出来的时候,四周有些昏暗,她抬眸,隐约看到院子中间有一石桌石凳,元琅坐在石凳上,一手放在桌上撑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抬手,将手放在唇边,佯装咳嗽了两声。

元琅听到这两声咳嗽,回头一看,看到她站在光里,神色疲惫,眼角的朱砂痣,都失去了光彩。

方才她还是满心欢喜的样子,见到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弟弟,她应当开心才是。

他起身,正欲走近她,便看到楚凉从房间里走出来,“阿姊,你如今是皇后,不应如此任性。你要早些回京都城,莫要让陛下担心。”

元琅听了他这句话,黑眸一寒,后悔那一箭他不该故意射偏,留了他这条性命与自己作对。

楚梓兮冷哼一声,没有答话,下了台阶,四下张望,找到了出去的门,直接往外走去。

元琅跟在她身后,在她快要走出门的时候,抓住她的手,楚梓兮回头,他朝她晃一晃手中的黑色绸带,“你忘了这个。”

他给她系带的时候,碰到了她的脸颊,他的手是冰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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