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府门庭华而不浮,门口坐落的不是威严的石狮,而是以大理石铸成的两个高大的执着刀斧的士兵,这是圣上特许铸造,为的是嘉许当初勇猛斩杀匈奴单于的老侯爷和将军们,也就是宣平候的父亲和三个兄长。

一代将门,出了四位忠烈,陛下怎能不喜。故而,当边关初定,陛下便一力将盛家最后的男丁留在京城,同时破格让他不用降级,再承袭了侯爵爵位,并领虎威将军一职,做一个有实权的侯爷,可见天恩。

这位宣平侯,就是盛如意的父亲。

马车停在宣平候府门前,偌大的侯府清净规矩得针落可闻,盛如意在几个婆子的带领下,穿过依依杨柳,来到贵而不显的正厅。

正厅里,宣平侯盛远端坐上首,他目光精微,不怒自威,双手大而粗粝,一见便知是习武之人。侯夫人含着淡笑坐在宣平候旁边,下面则是排排站着的宣平候的姨娘、女儿,以及大房、二房、三房的遗孀们。

大房、二房、三房的男人们战死沙场,这些烈士遗孀们不好改嫁,干脆守节,以全忠义之名。

盛如意上前给众人见礼。

侯夫人含着得体的微笑:“好孩子,都是一家人,何必见那么多礼。你现在回了家,缺了什么、差了什么仍和之前一样,不要去烦你父亲,你父亲公务繁忙,自来找我,我必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侯夫人这话说得慈祥和善,天衣无缝。

大房的遗孀张氏却微微撇了嘴,恶心谁呢?谁不知道候夫人带着她那如花似玉艳冠京城的宝贝闺女,以母亲的名义去探望盛如意,在太子府住着,之后呢,盛如意就和离了。

瞧瞧人家现在的脸皮,真就像没事儿人一样。要说这侯夫人还真是该舍下脸时就舍下脸,该虚伪和善时也半点不落下,给闺女抢了太子殿下做未来夫君,还“关心”和离归来的庶女,挣个慈母名声。

张氏的夫君本是老侯爷的嫡长子,不幸战死沙场,张氏也没生下儿子,所以,侯爵之位才传给了盛远。原本,这侯夫人的尊荣,应该是张氏的。

张氏这么多年受够了侯夫人的气,见状忍不住哎哟一声:“弟妹说的可是对的,如意啊,你在太子府内你母亲都带着你姐姐巴巴地去太子府住着,照顾你和太子殿下的起居,现在你回了府,你母亲肯定更照顾你。”

盛明歌就站在张氏对面,闻言一张雪白的脸皮羞臊得通红,张氏这意思,不就是说她……说她照顾殿下的起居照顾到床上去了吗?天可怜见,盛明歌自问并未做此丑事,她和殿下同过生死、共过患难…怎么有张氏说得那么龌龊?

她觉得张氏这话,就是在落她的脸。

侯夫人没给张氏眼神,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如今明歌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太子妃,谁会为了盛如意一个庶女,得罪她和明歌?也只有张氏这样本来和她不对付的,才敢胡言乱语。

侯夫人静心垂眸,区区张氏几句口嘴,出了宣平侯府的大门谁也不知道,不足为惧。

侯夫人担心的,是宣平侯。

盛如意再如何也是宣平侯的女儿,当初虞姨娘年轻时候那么受宠,盛如意在襁褓之时,也是被宣平侯抱过的。

纵然在此事上,以一个太子妃之位换回了盛如意的太子侧妃之位,宣平侯不会说什么,甚至乐见其成。他也更喜欢嫡女盛明歌。但是,对盛如意始终是有些骨肉亲情在。

侯夫人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底下的盛明歌一眼,她这女儿她清楚,花嬷嬷死在盛如意手上,明歌一定会因为此事和盛如意对上。那么……侯夫人面上不显,心中疯狂算计,为了明歌,一定要先让盛如意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现在,盛如意的靠山有两个,一个是生母虞姨娘,不过是个妾侍,不足为惧。可还有一个,就是她的父亲宣平侯,。

宣平侯更爱明歌不假,但是子嗣不丰,盛如意因为明歌被和离,宣平候哪怕支持明歌,恐怕也会觉得对不住盛如意。

要是之后盛如意再死在这后宅之中,恐怕宣平侯会不满明歌。

这怎么行?为了一个区区庶女,就让明歌和父亲有隙?候夫人可不能忍受她如眼珠子般疼宠的明歌受到这样的对待。

所以,她要先断盛如意的臂膀,让她彻底被宣平侯厌弃。

侯夫人早有准备。

侯夫人朝盛如意微笑:“好孩子,你这些日子经历了这么多事儿也累了,快些奉茶给你父亲和我,之后便去休息,别累坏了身子。”

两个丫鬟闻言呈上两个托盘,上各放着一杯茶盏。

第一杯茶,要先敬宣平侯。

盛如意本要从那托盘中端起茶盏,但她却发现,两个端着托盘的丫鬟姿势各有不同,一个动作松弛许多,一个则把托盘远远举开,像是在怕些什么。

能怕什么呢?盛如意眼中划过一丝了然。

她微微垂眸,不再急着敬茶,先给宣平候盛远再行了一个礼:“父亲,女儿离家三年,未尝有一日不思念父亲,不知近来父亲可吃得好、睡得好?”

盛如意身上有一股独特的气质,乍见时,她身上有一股萦绕不去的疏离之感,让人觉得冰冷。

宣平侯刚见到她,还以为这个女儿太冷漠,心中不喜三分,但是再细细看时,又发现盛如意眼里盛满压抑的关切,像是淑女不敢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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