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河来到此处半个月,感受过严父责骂、慈母叮咛,大哥稳重可靠、二哥嬉笑爱护,一转眼,竟是她出阁前的最后一顿晚饭。

饭桌上,父子三人沉默不语,宓丁兰眼眶发红。傅星河只好捡了选秀时不涉及其他秀女隐私的趣事说了,终于把宓丁兰逗得笑了出来。

宓丁兰感慨地看着她,从傅星河归家到席间,未见女儿皱过一次眉,也不知是她年少不知深宫岁月长,还是嫁给天子如愿以偿。

但纵然前途未仆,开开心心地,总比愁眉苦脸强。

晚饭后,宓丁兰去给傅星河临时准备嫁妆。陛下以三年大孝为由,禁止大操大办,但她经营多年,该给傅星河的东西还是要有。

傅星河说自己要散步消食,便带着明絮四处走走。

“明枫应该到苏州了。”傅星河吩咐道,“她寄回来的信你先看,帮我存着,若是有大事,就跟二哥商量,他会帮的。”

傅云霄问她变卖首饰的事,大抵是发现了什么,没阻止就是支持。

狗皇帝断了她躺在家收钱的美梦,傅星河此时只能庆幸她商业书写得够认真。

明絮声音低落:“若是明枫在的话,还能飞到宫里头去探望小姐,我不如明枫有用,什么也帮不上。”

“小丫头异想天开,擅闯禁宫是死罪。皇宫侍卫那么多,岂是好进的?”傅星河白天留心观察了一下,有个给孟岽庭传递消息的宫女武功不俗,至少不低于明枫。

“小姐,我真的不能一起进宫吗?”

傅星河:“你好好待在府里,跟明枫联系,将来若有需要,我会想办法接你进宫的。”

傅星河给明絮画个大饼,实际上,妃嫔在深宫尚且举步维艰,丫鬟更是任人搓揉,看谁不爽先拿她的丫鬟出气,明絮还是呆在傅家安全。

“我会经常回来的。”傅星河睁眼说瞎话。

明絮眼睛一亮,深信不疑,毕竟后宫都是贵妃选的,还有什么是贵妃办不到的吗?

傅星河停在兰栖院前,远远地便喊:“二哥。”

傅云霄闻声开门:“敲门能断手?”

“君子动口不动手。”傅星河施施然进门,这是她第一次进傅云霄的屋子,四面都是落地书架,上面垒满新旧典籍。

傅家两兄弟一文一武,光看表面绝对想不到吊儿郎当的傅云霄饱读诗书,稳重谦和的傅云旗横刀立马。

傅云旗练武多在外头,傅云霄读书直接在家里,也因此他和原主更熟悉一点。

原主惹祸,傅寒拿着古书古玩上门赔礼道歉,舍不得自己屋的,十有九次搬傅云霄的藏品,原主也多次打秋风,傅云霄气得牙痒痒。

傅星河拿出坑来的二百两,还有刚出嫁妆里“预支”的二百两,一齐放在桌案上。

“愿赌服输。”

傅云霄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你跟父亲说,因为在青楼见过一面,陛下欣赏你退婚的英姿,所以指你为妃。”

傅星河谦虚:“对。因为我当时骂了王逍捧了陛下,男人总是比较虚荣。”

傅云霄:“陛下他是普通男人吗?他见过的马屁精比你吃的米都多。”

傅星河:“事实就是这样。”

傅云霄:“那陛下无缘无故说什么‘给你养老’,也是青楼之缘了?”

傅星河一惊,二哥消息还挺灵通,她打马虎眼:“我确实要在宫里养老了。”

傅云霄见撬不开嘴,便也不坚持,把银票推回去:“你自己收着,宫里使银子的地方多着。”

傅星河压住银票,歪头笑着唤道:“二哥。”

“嗯。”

“二哥。”

傅云霄心尖一软,遥想当年傅星河三岁,一迭声地跟在后头叫着哥哥,软乎乎甜滋滋。

有一回,他和大哥一起去参加表姑姑的婚事,两小孩挤在人群中,看着新娘子的大哥背着凤冠霞帔的新娘,从后堂一步一步,背到了花轿上,从此托付给另一个男人。

回来之后两兄弟就打了一架。

原因是争论妹妹出嫁时,应该由谁来背。

谁知傅星河长大后,顽皮贼骨,与兄长渐行渐远。

如今,傅云霄似乎又看见一点小时候的影子,傅星河却明日就要进宫,既不能背她上花轿,也不能在她受欺负时打断妹夫的腿。

傅星河见傅云霄态度软化,提出了一点小小的要求:“我用银票与你换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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