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往南方去必要经过彭城,这一日太阳将将落下去,官道上正驶来一乘金碧的车轿前头有三两黑衣护卫,其后也跟着一小队黑衣人,倒像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出行似的。

行至二郎山,那远远地在前头探路的护卫打马回还临着轿窗向里头回禀。

“姑娘,过了彭城再有几百里路便到了江南的地界,目下天色已晚便在此地打尖儿住店吧。”

车轿里头传来一声娇言,听着年岁尚小的样子。

“这一路的驿站里都是臭的本我连看都不敢看一眼便在车轿里歇吧,赶路不要停我要快些到金陵”

护卫默默地看了一眼执缰的车夫看他有些苦不堪言的样子到底不敢多嘴,只应声道:“姑娘再行二十里路便是步帅领兵驻扎之地若是在那里歇下,应当是十分的安全。”

车轿中立时响起雀跃一声。

“是了也不在乎这一夜,去瞧瞧忱哥哥曾经下榻的地方,倒也不错。”

车夫向此护卫投来感激一眼连日连夜得赶路他快累散架了,偏贵人还非他赶车不可。

护卫一声轻喝,车队立时便加快了速度,踏着月色往二郎山而去。

这一行人排场虽简单,可车轿中坐着的人却十分的矜贵,乃是北廷之平邑公主,北廷皇帝之二女儿,姜陶。

她今年只得十五岁,将将及笈的年纪,却千里迢迢从燕京赶去金陵,不过就是为了她那位情郎宋忱罢了。

说好了待她及笈这一年,同宋忱成婚,可是这一年都快过去了,皇父却将他秘密派往了金陵。

说到这里,姜陶便止不住的担心,夜长梦多,她在八九岁的年纪时便爱上了宋忱,可惜彼时,宋忱还是她那个所谓的姐姐的未婚夫,好在姻缘天定,五年前,那个从未谋面的便宜姐姐竟失踪了。

她得偿所愿,终于同宋忱有了牵扯。他这些年来年年为皇父征战,同她见面不多,终于熬到了她及笈这一年,可宋忱却被派出去了!

天色渐渐暗下去了,官道一片黑寂,世界陷入了黑暗之中,便在此时,前方慢悠悠地行着一辆驴车,上头挂着气死风,倒很是明亮。

可惜公主的车驾实在是快,那车夫本就疲倦不堪,竟一头架着车轿撞了上去。

一瞬间,驴车上的两人被撞的飞了出去,车子也散了架。

公主的车架也一头撞上了路边的槐树,卡在那里动弹不得这里是二郎山的山间,一侧便是悬崖,若是掉下去当真不得了。

那车夫早已头破血流,在地上哀嚎,护卫们大惊失色,前去将姜陶救了出来。

昏昏的月色,照在这位北廷公主的脸,使她的肤色惨白,大约是被吓到了。

她肖父,有一张豁达的面容,美丽毋庸置疑,可惜却化着同自身气质截然不同的妆容她这样飒爽的样貌,原该淡扫娥眉、轻点红唇,可她偏偏却爱精致小巧的装扮,倒有些不相衬的钝感。

她扶着头从车上下来,吓得花容失色,只歪在侍女的身上哭,便有护卫上前来禀告:“那驴车上两人撞在山石上,手脚皆断了,血流如注,怕是有性命之危。”

姜陶却只呜呜地哭,并不关心那伤者,娇声埋怨着,“说是经年的老把式了,还能犯下这样的罪过,本公主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头?坐车坐的本就腰酸腿痛,这下好了,还差点掉下悬崖若是我死了,皇父和母后该伤心了,你们呀一个个都讨不了好去。”

护卫听着她埋怨,插着空讷讷一问,“请公主示下,该如何医治伤者?”

姜陶瞧着车轿被拉上了路,便由侍女们扶着往车轿去了,走到跟前儿,惊魂未定地抹着泪儿。

“你们都是经事经老得了,何必来问我?”她拿帕子拭泪,十分地柔弱,“荒郊野岭的,到哪里医治?没得耽误咱们的行程,我不管,你们瞧着办便是”

说着让他们少这般,却已然将意思说的明明白白,荒郊野岭的,不必管了。

护卫们有些于心不忍,两两相看了一下,便欲将那垂死的两人撇开,继续赶路,可惜却有一声老迈的女声响起来,在这寂夜里,倒是十分响亮。

“再往前二十里地,就是刘集镇,可怜见的,老婆子来带路,快送过去治伤吧!”

众人便都往声音来处瞧去,竟是一位身量颇高的老妪,她有一头的银发,样貌却并不是十分的老,慈眉善目的,倒有几分菩萨模样。

她远远地瞧见了这一场祸事,紧赶慢赶追了上来,瞧见这一行人的家主是位娇弱的女子,又掩着嘴哭了半天,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心肠歹毒之人,这才赶了上来,想为她们带路。

姜陶正欲抬脚上车,闻言回身看了一眼,见不过是孤身的一个老妪,登时便冷下了脸,叫了其中一位侍卫的名字。

“多事。赶走。”

两名护卫上前,亮开了手里的剑,驱逐了一句,“不该你管的不要管,没得送了性命。”

这其实是一句告诫了。

老妪颤抖了一下,她先前错看了这些人,目下看来,他们是不想管了。

到底是两条人命啊,老妪脚虽在后退,嘴里却还是说了一句抱不平的话,“瞧着多好的闺女啊,怎么能肇事逃逸呢”

这话到底还是被姜陶听见了,她惯来好面子功夫,远远儿地搭了一句话。

“伤者自然要救治,可惜咱们要事在身,还请老人家帮我们处置一回。”她唤身边护卫,“留下五百诊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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