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捧着铜镜,朦胧的镜里映出的是一张肉嘟嘟的面容。

自己眨眼,镜子里的小孩也跟着眨了眨眼睛。

他呼吸顺畅,身子变得轻盈轻松,更重要的是,他嗅了嗅,并没有那沉闷发苦的药味。

──他又变成连诚了。

江城想了想,变化的契机,一开始是正午时分,再来是夜晚,这会儿则是清晨。

三个不同的时间点,也就是说这项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那么剩下的共通点,这几次都是在自己陷入睡眠时发生转变。

也就是说,入眠是个契机?

而且……

“今日用这支簪吧。”

女子温柔的声音在清早传来,江城闻声,反射性地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连甄端坐在梳妆台前,一头如缎的长发被丫鬟执起。

她的发丝细软,身着白色中衣更凸显秀发的乌黑浓密,她身后的丫鬟动作轻柔,用钿头云篦仔细梳理着她的发,轻松挽成一个髻。

江城发觉自己因愣神看得过久,回过神来赶忙低下头,捏着铜镜边缘的小手握得更紧了些。

这样的景象,可不是他一个外男能肆意窥探的。

他不禁皱起了眉。

连诚怎会与自己的姐姐同睡?

虽说连诚年纪到底还小,长姐如母,寻常时候无可厚非,可……他自己随时都会穿过来啊!

江城扶额,实在对这样的状况颇有些头疼。

难道他要用连诚的模样,对连大小姐说其实自己是梁王世子江城,让她与弟弟保持距离为好吗?

设身处地想想,换做自己听见一小童这样对自己说话,只怕扭头就请了大夫来看看这孩子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这事情太过离奇,以至于实在难以让人取信,如何能对他人说出真相,便成了一个难题。

连甄在丫鬟的服侍下已穿戴好,回过头就瞧见连诚垂头丧气地坐在床边,小手还搭着额,不由一愣。

她移至他面前蹲了下来,替他将抚额的手轻轻拿开,轻声问道:“诚哥儿怎么啦?是不是眼睛在疼?”

昨儿个可是掉了许多眼泪的,哭了那么久,眼睛难受也是难免的。

连甄为了看连诚的眼,凑得极近。

江城整个人僵住。

虽说眼睛的确有些酸疼,但比起眼下这般情况,眼睛的不适他都还能忍。

娇美的姑娘素面朝天时已经足够让人赞叹,现下做了打扮,素雅端庄而不显浓媚,但那略施脂粉的丽颜近在眼前,仍是让江城极不自在。

连甄那双沁亮的眼担忧地望着他,如白玉般的纤长手指搭在他腕上,素手轻裹着他攥起的拳,江城挣扎着动了下。

对连大小姐来说眼前是自己幼弟,关心和肢体碰触在所难免,他也明白小孩自己不容易判断身子有没有问题,所以大人会透过触摸感受孩童的冷热,来间接判断孩子身子是否不适。

可……重点在──现在的连诚不是连诚,而他也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孩童。

无法言说的理由让江城略为苦恼,他咬咬牙,身子稍稍往后,避开了连甄的碰触。

偏偏躲开的同时又看见连甄眼里的受伤和错愕,江城抿抿唇,想到自己现在用着的是谁的身体,还是无奈地说了句:“……刚刚没坐稳。”

……又是这令人绝望的小奶音。

江城用力闭眼。

这拙劣的谎言,江城自己听了都不忍直视,偏偏连甄真心实意地信了。

她笑笑揉揉他的脑袋:“下次可要小心些。”

江城垂头,闷闷“嗯”了声。

他在思考,现在再次睡下的话,能不能回到自己原本的身子?

可连诚的身体健康,别说半点睡意也无了,精神还贼好。

江城只得认命,在恪守礼节与维持连诚性格的情况中摇摆不定。

他想了下那时在寺里遇见的连诚,若依那孩子的本性,应是会张开双手,求眼前的姑娘拥抱,然后使劲撒娇吧。

细想了下那情景,江城嘴角抽了抽,很快放弃这么做的打算。

这种事连诚可以做,他自己却做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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