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顾长亭揉着自己的小腿肚,上面两排深深的咬痕,田小娘心疼地拿着膏药给他涂抹着。
“羡哥儿也是真下得去口,”田小娘眼里噙着泪水,在莹莹烛光下,似是给这张娇媚好看的容颜覆上了一层金沙,看得顾长亭有些呆了:“你可是他的亲爹啊!”
“他小娘是妖女,他也不正常。”在一旁的顾家庶长女顾萋萋在一旁气愤地说道。因是个三岁的娃娃,恶毒的话听上去也是奶声奶气的,顾长亭并未多想。
顾萋萋的长相七分像田小娘,自然也遗传了她娘的娇媚,虽是个四岁多的女娃娃,但已经能看出是妥妥的美人坯子。
“萋萋,浑说什么胡话!”田小娘佯装凶相,呵止了女儿。
“我就是看不惯韩小娘总欺负额娘。”萋萋嘟着嘴说:“而且羡之之前还让他的细犬吓唬萋萋……”
顾萋萋小手攒成了拳头,嘟着小嘴,气鼓鼓地模样甚是可爱。看得顾长亭心生怜爱,对一旁的訾友德挥了挥手,訾友德心领神会,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2
灵芝被裹成了粽子,被万妈妈抱在怀里,热得不行,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说。
万妈妈一手搂着灵芝,一手不住地拿着火棍挑拨炭盆。炭已经烧完了,府里上下都忙着操办叶氏的后事和处理妖女韩小娘,鸡飞狗跳的,没人注意到叶氏唯一的女児在这个漏风的房子里挨冻。万妈妈前后找了四五次訾管事的要炭火,都被呵退,现下她一个大人都冻得不行,何况是三岁娃娃呢。
万妈妈是跟着叶氏陪嫁过来的老人,原本看着叶氏长大,看她成婚,看她生子,今天本以为能太平生子,没想到自己出去烧了个热水的功夫,就一尸三命了,尤其是看到叶小娘生的还有个哥儿,心里更是难受了。除此之外,万妈妈心里疼惜叶小娘,但更疼怀里的顾伊人,小小年纪没了娘亲,以后可怎么在这吃人的府邸里活下去啊。
万妈妈冻得不行,一边跺着脚,不住把顾伊人往怀里抱,一边拨弄着只剩下碳灰渣的火盆,现下绝望极了,到底怎么办,才能留下叶氏的唯一血脉。
突然西北角的马棚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叫声,听得渗人。万妈妈停下了手里的火棍,秉着呼吸听着。多事之夜,不知道又连累了哪个畜生被拿去消气。整个顾府,除了后门的看门犬,只有羡哥儿养的那只细犬了,看门狗几乎不让进院儿,所以只有羡哥儿那个倒霉的了。
想到府里都在传言是羡哥儿的母亲韩小娘串通巫师,做了三个诅咒娃娃,才导致叶小娘一尸三命,万妈妈心下立刻也不心疼那只狗了。想起老爷处置了韩小娘,万妈妈心里也稍微舒服了点。
灵芝听着狗的哀嚎,可不是单纯的叫,信息量太大了。虽然没见过那只狗,但能听出那狗很是在乎主人。被毒打成这样,还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小主人,此情之忠贞,甚是感人。灵芝听着狗的哀嚎,难受的要命。修道之人,最忌讳杀狗。尤其是这一声一声的哀嚎,下手真狠,愣是把这狗的活活打死了。灵芝赶紧闭上眼睛默念《太上救苦经》,替那只素未蒙面的狗超度。
万妈妈看到怀里的小娃似是熟睡了过去,睡梦中眉头紧蹙,嫩粉色的小嘴巴轻轻蠕动,似是心事重重。万妈妈转眼看了下完全熄灭的火盆,叹了口气,起身向卧房走去,想着看看多裹几层被子能不能让伊姐儿暖和点儿。
3
三天后一个清晨,灵芝被万妈妈抱着去了兰华院。
主位的紫藤椅上坐着主家顾长亭和主母陈氏。顾长亭眉头拧在一起,似是一脸为难。陈氏脸部肌肉僵硬扭曲,似乎陪了好些时间的笑脸,已经有些挨不住了。
左侧坐着略微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子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男的皮肤黝黑,眉眼很是好看,但似是常年风吹日晒,已然磨损了许多,一脸苦大仇深。不过一旁的老妪神色淡然,白色麻服衬着她苍老的面容,闭着眼睛搓着手里的佛珠,似是十分哀痛,在想着什么。
“通判明鉴,这就是您口口声声的仔细照料着?”说这话的是个中年男子,看上去气势汹汹,看到万妈妈抱着灵芝进来,立刻上前一把拽住了灵芝的袖口扬了起来,袖口上有个不小的白色补丁,跟这浆洗发白的旧青袄显得格格不入:“通判也是金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妹妹也是出身良家,要不是家父过世的早,也不可能放着平常人家的正妻不作,给人做妾。通判不疼惜,让她死的这么不明不白不说,她唯一的骨血穿着这档子破衣烂衫,还不如府上管事的下人体面!”
灵芝被着突如其来扯住袖子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万妈妈怀里躲了躲。万妈妈看到了叶小娘的亲弟弟叶若青和母亲于氏都来了,心里暖暖的,这下有人给小姐撑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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