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冬

浙省美术学院

“柳工,这次美术馆修缮和拓建工程可以说至关重要,校方高层领导已经向国家教委,文化部申请获批更名“中国美术学院”事宜,美术馆的全面升级是更名筹备期重中之重的工作,你可务必要全程盯紧咯!”发话的这位胸前扣了一枚浙省美术学院校徽,下方写有“校园住建部主任-李必”。

“李主任放心,我们建达敢接这个标就保证能顺利完成任务。”柳工拍拍胸脯说,显得信心满满。

深冬的美术馆已是皑皑一片,建达的工人们已经开始在美术馆外立面布置爬架网以及绿色的柔性防风抑尘网,作为闽省第一的施工队,这些工人训练有素,就像致密的蚁群协同作战,尽管暴露在外面的脸和手早都冻得通红,但想到个工期一结束,就能领到工钱回家过个新年,身上也暖了不少。作为包工头和工程总负责人,常年跟着工地东奔西走,这次又从闽省北上而来,抬头望着远处雪景的柳工,脑海里所想的和低头忙碌的工人们不同。

与浙省美术学院仅一街之隔,是西湖十景之一,那里柳丛茂盛,如果在夏日,便是黄莺飞舞,竞相啼鸣,故有“柳浪闻莺”之称,但此时此刻,西湖覆雪,清波骤停,沧浪的绿柳变成一簇簇弯曲倒垂的晶白柳发,是一种冷奈之美。

就在“柳浪闻莺”金字牌匾不远处,有一位白衣女子正在作画,有时她似乎陷入长考,执笔而未动,稍不注意,她便几乎要融进雪景里,目睹此情此景,此人此画,柳工不自觉心头一荡,寻街而去,欲一探究竟。

杭城的冬天真冷,只有出了学院大门,穿行在路面才能感觉到更真实的低温,柳工没有批外套,只有单薄的工装服,但他顾不得许多,沿着刚才的方向急步,奇怪的是,等到了“柳浪闻莺”附近,环顾四处,心中茫然,因为并没有看见刚才那位白衣女子。

翌日,小雪。

清晨6点不到,修缮美术馆的工人就已经开始吭吭作业了。

“陈工,张工,今天我们的重点是美术馆四块老墙面的勘查工作……”

柳工和举着图纸的几位技术监工在围着安全警戒条的指挥室外商讨下一步施工进度安排。昨日那位白衣女子夹着滑板安静地飘然经过,只是目睹一眼她的侧颜,心魂便从七窍被硬生生牵引而出,柳工快速招呼工友各自忙去,自己便悄声保持远距跟随白衣女子去向。

白衣女子依然在昨日的方位停下,对着眼前落着絮雪的白茫茫一片柳景专注作画,远远看看过去,大致能判断是创意油画,再走近一点,就会看到画面里是“柳浪闻樱”的主景,只不过作画的人在白絮絮的晶冰垂柳上还借着落雪消融在亚麻质地的油画布时的印记,砌上了白色的花瓣和黄色的花心。

“柳树上,也能开出蔷薇吗?”柳工忍不住问。

“你认得这花?”白衣女子说道,只是没有停下手中的笔,继续作画。

“这是白玉堂,花白色,重瓣,常7~10朵簇生。不畏寒,生命力强,全盛花期,华丽异常,不可方物。‘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说的就是借此花喻富贵人家。”柳工彬彬有礼地回答。

白衣女子听完柳工一席话,这才停下画笔,抬头观察起旁边这位陌生人,三十来岁模样,在同龄人中算是俊俏,一身脏兮兮的蓝色工服,头戴白色安全帽,虽是这番粗俗装扮,却也挡不住他的诗书气自华。

“如果只是俗陋的财富,我不会放在眼里。”白衣女子继续作画,看起来这是她的毕业作品,今天应该就可以收笔了,柳工在雪中静静赏人赏画,白衣女子坐立雪中作画,不久,她便取来私章,对着拓印有反字的一头“哈”了一口暖气,柳工注意她冻红的白手,竟生几分心疼,更产生一种想握住其生暖的邪妄念头,但是一看自己那污垢双手便作罢了。

“蔚葱芊。真是好名字!”柳工识出了印章掀开后的文字。

“好在哪呢?”蔚葱芊问。

“出应当世务,入咏幽人言。池流淡无声,畦蔬蔚葱芊。这诗跟你的气质很像。”柳工还在回味元带揭傒斯的这首《寄题冯掾东皋园亭》。

“不错。”蔚葱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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