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池觉得他家郡王今天一下午看起来都怪怪的,那双中原罕见的蓝色眼瞳亮得惊人,唇角也一直弯弯的。
此时清池才后悔自己白天干嘛又管不住嘴,他……超想问的好吧?
拉磨的小毛驴一样一遍遍的在自家郡王身边转了半天,清池终于还是忍不住自己的抓心挠肝,赔着笑问道:“殿下,到饭点了,殿下有没有想吃的,小的去给殿下下厨。”
陆归云含着笑意瞥了他一眼:“到酉时了?”
“殿下……”清池瞬间哭丧了脸:“您就饶小的一回吧……您瞧,这时辰了,您也该用膳了。”
陆归云好笑的一摇头:“罢了,你去点算一下人头,去得意楼叫……不,算了!”
刚想说叫几桌酒菜回来,突然想到什么,话音说了一半就改了口:“去取二十两银子,叫上云旗他们,去得意楼自己吃吧——不准饮酒。”
清池闷声应了,刚想走却又想起来:“殿下,您不跟我们一起去?”
“本郡王还不饿,你们自己去就是。”
“那,要不小的叫酒楼单给您送……”
话未说完就被陆归云矢口截断:“不必,吃你们的就是了,也不必再另带回来。”
清池愣了,偷偷再瞟一眼陆归云的神色……这也不像生气的样么,怎的连饭都不想吃了?
“那殿下吃什么?”
陆归云凉飕飕的瞪了他一眼:“再多嘴,罚你一个月。”
清池瞬间就蔫了,虽然心里仍觉得不解,却到底不敢再开声,只蹑手蹑脚的去中庭招呼那些充当工匠的亲兵们自去用饭。
耳边终于清静了,陆归云的唇角不自觉又翘了起来,须倾,似是想到什么,伸手在怀中摸摸,掏出一只荷包,慢条斯理的打开瞧瞧,里边只剩了少半包肉干。
荷包本身并不大,说是少半包,也不过就是还有几根罢了,叼了一根在嘴里慢慢嚼着,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瞳不期然又浮现在面前。
……我有钱,我养你呀。
陆归云扶着额头,无声的笑了起来。
仿佛又看见那个傻兮兮的小丫头,不管不顾的将头上的珠花身上的小香囊小玉佩包括颈子上的璎珞都薅了个干净,小小的手帕包成一包塞到他手里说——我有钱,我养你呀。
……都死过一回了,还是这么笨。
陆归云笑容微敛,所以今日那头疯牛……当真只是意外吗?
虽然当时气怒之下曾质问唐家另一个姑娘,但事后冷静下来,陆归云也并不是蠢钝之人,她当时的反应,放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身上,确实不奇怪。
单手习惯性轻叩着身下太师椅的扶手,白日那一场惊心动魄的街景如同又在眼前。
疯牛狂暴,已经有追人顶撞践踏的行为,以它当时的冲撞路线,唐卿卿和她那堂姐除非各自身怀武艺,能够以比疯牛更快的速度进行闪避,否则就凭两个弱不禁风的女流,确实……那个唐什么的女人就算是想推唐卿卿出去抵挡,她也不可能逃出生天。
不。
陆归云又一次修整了自己的猜测。
关键是……她没有理由再去害唐卿卿才是。
如今已经不是前世的此时,唐卿卿没有被赐婚给陆子墨,那个唐什么玩意的女人就算是有心想要入主宁王府,也不应该再视唐卿卿为绊脚石了才是。
害人总要有理由。
一条人命,总不可能轻飘飘揭过,那女人若敢伸手,又怎么可能会愿意连自身都一并牵连进去?
更何况随着一张圣旨,唐卿卿和陆子墨之间已经注定再无可能,按理来说,那女人不应该还针对唐卿卿。
陆归云静静的扶着额头,眉头却皱得死紧——是有什么地方仍然被自己疏漏掉了?
莫非当真只是意外?
陆归云慢吞吞的一点点嚼着肉干,等最后一根也终于入口,清池和云旗等人也已经吃饱喝足回转了这尚未完工的郡王府。
“殿下。”清池瞅着夜色之中老神在在的自家主子直犯愁,犹豫半晌,才终于问道:“小的还是给您去煮碗面吧?”
陆归云赶苍蝇似得摆摆手,清池就不便再劝,嘀嘀咕咕的站到了一旁,倒是云旗留了下来,笑嘻嘻的说道:“主子这是有情饮水饱么?”
“聒噪!”陆归云瞪他一眼:“吃饱喝足,就别闲着了,白日里那头牛是怎么回事?可查到什么?”
“您不早说,人都抓进京兆尹了。”云旗耸了耸肩,见陆归云冷飕飕的瞥过来,这才又道:“是个庄稼人,给城里酒楼送瓜菜的,京兆尹录的口供上供称送到之后因为不忙回转,就卸了辕,谁知就一转身的工夫,就有孩童顽皮,扔了鞭炮在牛身上,这才惊了。”
“真?假?”
“真的。”云旗眨眨眼,年轻的面孔上笑嘻嘻的:“那孩子也找到了,承认扔了炮仗,只是……”他话音故意顿住,半晌不见陆归云追问,没奈何,只得说道:“那牛却未必是这么惊的。”
这一句听得陆归云终于提起了些许兴趣:“真相呢?”
“头儿!”云旗嚷了起来:“那得去剖牛尸,不等入夜怎么干活,您也不能拿我们当牲口使唤啊。”
“别妄自菲薄。”陆归云把手中那已经空无一物的玉色荷包往怀里一塞,起身拍了拍云旗的肩:“你们明明比牲口好使唤。”
一语说完,转身自顾就向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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