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令儿看着纤云的哭脸,眨了眨眼睛,看着头顶被风吹过的幔帐,方才回了神,她不过做了一个梦罢了,而且不知为何,自己浑身散发着一股子暖意,好似春泉一般滋润着她的身子。
方才那个梦,让她见到早已去世的母亲,母亲让她忘了他,自己何尝能做到?温令儿碰了碰自己的胸口,一阵刺痛,忍不住咳嗽起来。
“姑娘,您没事吧,奴婢这就去求大夫人,给您请府医来。”云儿看着自家姑娘咳得面红耳赤,连忙起身,抹着眼泪便要往外走。
“不必兴师动众,给我倒杯水来。”她如今能在这将军府住着,还是大夫人看在霍祁年的面子上妥协的,自己若是事事都麻烦她,反而容易惹人厌弃。
而且昨日大夫人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就是想让自己明白,不能缠着霍祁年了。
纤云点了点头,擦干眼泪,一边倒水一边啜泣道:“姑娘,您可吓死奴婢,淋雨发烧,竟然整整昏睡了三日,还好大夫开得药起效了,要不然奴婢也跟着您一块去了。”
温令儿闻言,心下大惊,自己竟然昏睡了三日?想到此处,她不由苦笑,这三日他来过么?
她定了定心神,接过纤云递来的茶水,想到那夜的事情,叹了口气,看着纤云眼眶通红,不由欲言又止。
纤云看着原本就体弱的姑娘精神头越发不好,小脸苍白无比,便是在家受主母威压时,也不会落得如此狼狈。
自家姑娘这几日死气沉沉躺在榻上,将军府的人压根问都不问,若是大公子真的在意,何至于自家姑娘昏迷三日也不来问一声?
她看着温令儿暗含期盼的目光,知道她这是又念着大公子了,便硬着心肠哭道:“姑娘,您醒醒吧,您病得这几日,大公子压根就没来过,便是给您吃的药,也是奴婢求得后门小厮出去买来的!”
“云儿,你不必再说了,我心里自有思量。”温令儿把玩着手中茶盏,眉眼低垂,看似平静,实则心里却好似被千万只蚂蚁咬着一般,密密麻麻的痛。
纤云看着自家姑娘眉眼紧蹙,狠着心肠,继续道:“姑娘,奴婢只想您好,若是大公子真的在意,不会如此对您,更何况……大公子如今已经定了亲事,您……您要不放下罢。”
“纤云,你何必说这些打击姑娘,大公子定然对姑娘是上心的,不然也不会如此费尽周折将姑娘带回来。”弄巧提高了声音,眼底带了警告之意。
纤云看着弄巧眼底的指责,以及自家姑娘眉眼忧愁的模样,咬了咬牙,硬着心肠道:“奴婢只是觉得您因为大公子之事烦忧多虑,不仅活的不像自己,便是连……连为了寻二公子和三姑娘的事都忘了!”
这番话好似一道雷,重重劈在温令儿身上,她抬头看着纤云,小脸苍白,沉默了许久后,方才低声道:“我没忘,我只是想安定下来,再去寻他们的。”
纤云口中的二公子和三姑娘是温令儿的亲兄姐,温家家主死后,温令儿的母亲也随之而去,兄妹三人被卖给当地暗市,之后便走散了。
为了找寻自己的家人,这也是温令儿和霍祁年来京都的原因,她何尝不想,只是没机会罢了。
然而事实真是如此么?自己为了霍祁年,好像的确将自己丢了,也险些忘了兄姐。
“姑娘,奴婢看着您长大,以前的您绝不会为了一个男子,如此卑微讨好,您不是说过么,绝不为情爱痛苦终生!”纤云声泪俱下,这番话她忍了许久,今日终于说出来了。
若说那夜霍祁年对她说的那番话是一把刀,将她的心挖的千疮百孔,那如今纤云这句话,便是一把盐,让她痛得清醒,痛得庆幸。
纤云这番话,的确是让温令儿心如死灰了,母亲说的没错,自己该醒了,这一年来,为了讨得霍祁年喜欢,为了……为了能有朝一日站在他旁边,自己几乎卑微到尘埃中。
如今,既然霍祁年不屑她的情意,如此轻视她的真心,那她又何必舔着脸去讨好他呢?
纤云看着自家姑娘愈发黯然的目光,又疼又气,心疼她孤苦无依,气她不争气,整日只想着大公子。
“姑娘,奴婢斗胆说一句,便是您要打要骂,奴婢也认了,这世间好男子千千万,您不必在一颗石头心上耗费时间,夫人临终前嘱咐奴婢,一定要看好您,切勿让您步她后尘。”
温令儿看着纤云苦口婆心的模样,想到了母亲去世前的模样,不过三十几岁,却被后宅磨得没了人样。
她终于理解让已经好好爱自己那番话,让自己不能像她一样,这辈子守着男人,永远止步于那后宅的四方天空里。
温令儿满心倦意,她看着玉炉中袅袅升起的青烟,好似自己的心,漫无目的飘着,毫无定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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