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又干又冷灶炉里的火也快熄灭了,我独自蜷缩在被窝里,棉被摞了厚厚两层紧紧裹着身子却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愈来愈严寒的缘故我最近似乎越来越怕冷了,总觉着体内阴气沉沉,无半点活人该有的阳火之气。

就这样瞌瞌沉沉半冻半醒间竟也一觉睡到了凌晨。

我是被一阵规律的敲门声彻底惊醒的,此时屋外尚是漆黑一片,我揉了揉眼睛摸索着拿过放置于地铺旁的衣物,躲在被子里边窸窸窣窣穿好后方才起身轻问道:“谁?”

外头无人应答,我心中“咯噔”一下一种不妙之感顿时油然而生,迅速走过去拉开门果然见石块底下压着一个信封。

就像冥冥之中有所预感一般我径直将信封抽出来撕开就着晨曦微弱的亮光,隐约看清了纸面上潦草的字迹。

果然父亲岌岌可危了。

早在听闻管家爷爷的死讯时,我便猜到父亲的处境不容乐观,等了这么多日,终是等来了个确切的消息。

我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关好门回到屋内默默点亮油灯从地铺角落的包袱里取出一套太监服。

管家爷爷出事后我便备下了这身衣物,如果离别不可避免,我只想在父亲弥留之际,见上他最后一面。

况且,我自己亦命不久矣,是时候回趟家了。

趁着天色尚暗,我换好衣鞋直奔宫侧东门,那边守卫相较松懈,是最容易蒙混过关的地方。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已经停了,只有干冷的寒风依旧呼呼吹着,刮在脸上又冰又疼。

我顾不了那么多,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行走,因为动作太大缘故,昨日被踢的那处腿骨复又抽痛起来,一路上一瘸一拐,在雪地里留下深浅不一的印痕。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渐渐亮起来了,雪后晴空似蒙上一层微薄的轻灰,远远看去一片雾光朦胧。

我忍着疼痛费力地朝东门赶去,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又不敢大口喘息,生怕刺激到喉咙,便只能一下又一下吸气以作缓解。

忽然,我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车马行驶的轱辘声,紧接着响起一声明亮的脆喊:“姑娘,姑娘……”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季桓身边的另一名心腹柳莺,正驾驶着一辆马车往我这边疾驰而来。

我顿时睁大了眼,几乎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跛着腿连走带跑。

这可能是我与父亲的最后一次见面了,无论父亲还是我,皆游走于地狱边缘,不知何时便会撒手人寰。人的确无法掌控自己的生死,但此时此刻,我只想亲眼看看父亲,看看我的亲人……

后面的车轮声越来越近……我实在跑得太慢了,慢得有些绝望。

然而恰在这时,前方骤然传来一声长啸嘶鸣,只见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正从不远处飞掠而至,而马背上一袭劲装身披银裘的人不是李恪是谁?

那白马是如此英武,犹如天降,令我仿佛看到了希望般,情不自禁地加快步伐。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甚至看清了他硬朗的五官,紧绷的唇颚,一双黑眸坚定如初,与我凝目而视,然后缓缓伸出一只臂膀。

我几乎没有犹豫便将手交到了他掌心里,天旋地转间,我已飞跃上马背,稳稳当当跨坐于他身前。

“姑娘,李统领!”

原本快追上我的柳莺不由嘶声大喊,李恪却是理也不理,自顾自调转马头,加速扬长而去,不一会儿便彻底隔绝了后头焦急的呼喊。

凛冽疾风呼啸而过,我脱力般靠在他坚毅的胸膛上,连唇齿都微微发颤:“李恪,我想回上官府看看。”

温暖的狐裘倾覆而下,盖在身前将我整个裹住,略微沉哑的嗓音在我耳畔震荡开来:

“好,我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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