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霁言罢,自去软榻躺下了。

卖官鬻爵之案错综复杂,大理寺卿审了整整三个时辰,都未能将案情理清。

主犯王大人已死于他剑下,他动手之前,将王大人仔细审了,王大人为求活命,知无不言,其所交代的买官者多达百人,均已悉数罢免,并按律处置了,其所交代的三名从犯则正在审理中。

事发前,王大人官拜吏部尚书,正三品,喜寻花问柳,自称是一时脑热,才想出了利用职务之便,获取缠头的法子。

王大人九族之内,官位最高者乃是其叔父,当朝国公,从一品。

王国公素来爱惜羽毛,应当与卖官鬻爵之案无关。

王大人被他处决后,王国公闭门不出,据报不是在带长孙,便是在研究棋局。

正三品的吏部尚书对于寻常的富户而言,高高在上,难以企及。

是以,欲要买官者定要有门路,才能联系上王大人,并从王大人处买到官位。

至于这门路,须得由金银铺就。

一无品秩的小吏需百两纹银,到王大人手中却只余下七成。

从犯其下便是充当门路者,究竟有几人,他尚且不知,只知其中一人乃是周太后的亲侄儿。

除却这卖官鬻爵之案,尚有雁州之忧,四日前遇刺之事教他头疼。

其余的政事与这三者相较,不值一提。

目前为止,雁州水灾已除,但起义却愈演愈烈。

他本不想血流成河,一开始,命雁州知州好生安抚,许诺为其重建被冲垮的房屋,补偿被淹没的庄稼,若有亲人丧命,亦可领取治丧费……

一系列的政策却并未奏效,反而使得其狮子大张口,大有不予满足,便划地立国之势。

故此,他不得不派遣军队镇压,进一步坐实了暴君之名。

起义军首领颇有手腕,一时半刻,竟无法彻底将其镇压。

那雁州先是水灾,洪水凶猛,致使浮尸无数,其后生还者成了灾民,食不果腹,致使饿殍遍野,接着是战乱不休,致使生灵涂炭,那般多的尸身,倘使处理不当,恐会闹瘟疫罢?

他按了按太阳穴,一抬眼,却见温祈仍然立于岸上,鲛尾下部抵着织皮,瞧来有些吃力。

于是,他朝着温祈道:“快些睡罢,你明日听讲之时,倘若昏昏欲睡,小心太傅的板子。”

温祈莫名地想被丛霁拥入怀中,一尝灼热的体温,又觉自己委实是中邪了。

而后,他跃入了水中,由于心思躁动,并未控制好姿势与力度,以致于些许海水被激起后,无法再回到池中,而是溅于不远处的织皮以及丛霁面上了。

他仰起首来,望了眼沾上了水珠的织皮,继而向丛霁望去。

丛霁原以为温祈乃是有意为之,见得温祈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大度地道:“不妨事,睡罢。”

温祈见丛霁态度温和,大着胆子问道:我听闻雁州在闹水灾,不知而今情况如何?

他不能求丛霁帮他找寻妹妹,丛霁虽然承诺过不会将他拆骨入腹,万一丛霁改了主意……

他死便死了,不应连累妹妹。

或许丛霁根本不会帮他。

故而,他只能打听雁州的情况,期盼妹妹安然无恙。

如若他有朝一日,侥幸获得自由身,定当前往雁州,找寻妹妹。

丛霁不答反问:“你为何关心雁州之事?”

温祈尚未化出双足,又有诸多内侍、侍卫守着,压根出不了这丹泉殿,是从何处听闻雁州在闹水灾的?

是从内侍、侍卫口中?是从丛霰口中?亦或者是从喻正阳口中?

温祈避重就轻地道:我曾落入雁州一世家公子手中,被其关于笼中,又被其逼着于集市产珠。

丛霁叹了口气:“你希望那世家公子丧生于此次水灾么?”

那段岁月纵然并非温祈亲身经历,但每每思及,他却不由后怕,犹如附骨之疽,一旦被思及,便要作祟一番。

丛霁见温祈瑟瑟发颤,自软榻起身,行至池畔,扣住温祈的手腕子,一施力,使得温祈出了池水,旋即轻抚着温祈的背脊,安慰道:“莫怕,朕不会容许任何人伤你分毫。”

温祈下意识地钻入了丛霁怀中,并伸手圈住了丛霁的腰身。

丛霁身体炽热,似乎能将自己这一身微凉的血液烫沸。

他稍稍有些发怔,忽觉下/身的鳞片里头生了异动。

他定了定神,将整副身体自丛霁怀中剥离了出来,其后坦诚地道:他日日鞭打于我,我怎能不恨?自是希望他不得善终。

怪不得温祈身上会有那样多的伤痕。

温祈一向是乖巧而隐忍的,丛霁未曾见过双目中燃着熊熊怒火的温祈,他顿时心脏一疼,抬手一按温祈的后腰,温祈便扑入了他怀中。

温祈分明是一尾鲛人,却与他的身体严丝合缝。

他凝视着温祈,发问道:“你欲要朕如何做?”

温祈迎上丛霁的视线:只消我告诉陛下,陛下便会帮我么?

丛霁不假思索地道:告诉朕。

温祈陷入了恍惚当中,他居然认为这暴君是能够依赖,能够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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