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他们到达宁洲,林木出府相迎,见到打扮成中年妇人模样的钟谣。搀着鹤立的手,目光不免冷了几分。钟谣不露痕迹的松开手,笑了笑“百羽门弟子追查得紧,一路乔装打扮才从灵犀山走到了宁州。”

林木设宴款待,席间问及钟谣日后的打算,她垂眸,目光落在一盘盘珍馐上。

“听说赵嘉清率百羽门诸人,迁到了蛮荒。再等几日我就启程前往蛮荒,我一定要替师父报仇。”她抬头看向林木,复又说道,”师兄,我想求你一件事。”

她求在军中任职的林木,为鹤立找个小职位,暂且收留他一段时间。林木道军中暂且没有空职,等过几日我问问父亲,再告诉你吧。”

钟谣不免有些沮丧,她悄悄看了看鹤立,不经意间,他亦向她看过来,目光落在她眸中,如月辉般清冷。

当夜,钟谣去鹤立房中,她问他是否愿意留下来,他不说话。她从乾坤袋中取出零件,拼装出一个袖珍机关兽,放到他面前。拳头大小的机关兽摇头晃脑,模样憨厚,他俊逸的面庞上浮现出惊讶的神情,看向她的眸中隐隐也多了几分别样的情绪。

”送给你的。”她有些赧然,“如果我能从蛮荒活着回来的话,你愿意带我走吗”

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太过惬意,她想要跟他离开,跟他一同去那些她从来去过的地方……不如不觉,她喜欢上了鹤立。

鹤立良久不曾说话,垂眸似是在思量什么,她起身把袖珍机关兽放到他手里,“夜已深,我先回房了。”

蓦然,他攥着她的手,将她拉到怀里,下领轻轻抵在她的头上,声音似在喟叹“怎么会不愿意呢”她羞得不行,俏悄伸手抱住他的腰“那你等我回来好吗”

他抚了抚她的发,却说,”其实兽灵就在我身上,赵嘉清的傀儡咒对我作用不大,仙灵的力量可以将傀儡咒压制下去。只是在百羽门的时候,为了防止他们查出兽灵的下落,我伪造出被傀儡咒控制的假象。”

真正的兽灵,是他一直佩戴的那串骨珠。

“阿谣,灵犀山主对我有恩,他的仇,夏家的仇,都由我来报。”他将定身符咒点在她耳后,俯身吻在了钟谣的唇上,如蜻蜓点水一般,“你师兄喜欢你,他才是值得你托付终身的男子。”

他父亲临终前把兽灵托付给他,嘱托他日后定要报仇。他背负着满门的血仇在黑暗里跳踽独行,唯有她似一束阳光,照进他冰冷黑暗的生命,此去一别,不知是否会有再相见之期,他如何敢耽误她的年岁。

他抱着昏昏欲睡的钟谣,将她送回房里。临走的那刻她死死拉着他的衣角声音低弱:“你允诺过我等我回来后就带我走的。你怎么可以不守诺你怎么可以抛下我一个人去对付赵嘉清。”

鹤立用钟谣随身携带的匕首。割下那片衣角“像你这样的女子,不应该双手沾满血腥。”

所以那些杀戮,那些仇恨都由他来承担,他觉得她就应该像初见时那样,持一柄剑,走遍江湖,快意恩仇……多年后微雨燕飞,落花重重,她依旧还是初明媚的钟谣。

“我不会忘记你的。”这是鹤立走前对她说的最一句话,他孤身前往蛮荒。

窗外下起了雪,他的身影消失在纷飞的大雪中。

三日后钟谣身上的符咒散去,她央求林木放她去蛮荒她要去找鹤立,林木将她软禁在房中,她持剑打伤侍卫逃了出来,对前来阻挠她的林木说“可是我爱他呀。”

林木沉默良久,在她转身要走之际,拉住她“我陪你去。”以鹤立一己之力,决然不可能在杀了赵嘉清后还活着逃出来,他陪她去,其实是想要她死心。

“我们到达的当日,蛮荒下了场暴雪,我们无法进去。随后我和师兄搜遍了整个蛮荒,始终没有找到他。再之后,大秦与南越关系恶劣,师兄不得不返回宁州,我便孤身一人踏上了寻他的旅途。”钟谣语气低了下来,“既然没有寻到他的尸骨,那他必定还活着。”

那人道“也算是一场伤心事了,三年了,钟姑娘便没有遇到其它良人”钟谣默然,不是没有过,林木带着她离开蛮荒,再次问她,是否愿意留下来做他的世子妃。

林木身显赫,相貌端庄性情稳重,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君,可他再好也代替不了鹤立,那个少年在她心天下无双。她婉言拒绝了林木,行走世间寻找鹤立,三年后南越入侵大秦,战事吃紧,林木请求她出手相助。

曲昌鸟振翅掠过他们二人头顶,钟谣道:幽昌素来寓意不详,这几日,怕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那人低笑一声,青铜面具在月下,越发显得狰狞。

大军在蛮荒边界安顿歇息,路程甚远,钟谣疲倦极了,靠在他的怀中睡去,再醒来已是身处帐篷中。不远处似有士兵喧哗,她出去一看,原是一个乱葬岗被雪狼兽刨开了,零零碎碎的尸骨散落一地。

钟谣道:挖个坟埋了吧。“刚想要走,却听闻一人说,这人手里还握着个小玩意儿。“她忍不住回头,看到那已经腐烂成白骨的手中,紧紧摄着一个袖珍机关兽。那是当年,她送给鹤立的。

她跌跌撞撞走上前,发了疯般去创土,周围的士兵想要把她拉起来,却被那戴青铜面具的术法师拦住,他说:“都散了吧。”他那寒若深渊的双眸里,再无半点波澜起。

钟谣抱着那堆白骨起身,他出言劝慰“钟姑娘,前尘往事俱已散,还请节哀。”她走到一个新挖好的坑边,轻轻把那堆白骨放进去,掬起一捧新土撒上。

钟谣紧紧摄着那个袖珍机关善,关节泛白,“他曾被琵琶骨钉所伤两侧锁骨上必定会有伤痕,这具尸骨上没有丝毫伤痕。”

他低下头,那深若寒潭的眸中,复杂的情绪翻涌。

钟谣起身,对他露出一个笑“他必定还活着。”

一个月后,南越集结二十万兵马,再度南下。那术法师携带凶兽,自请跟随林木前往长平城。

“先生什么时候回来”送行时,钟谣问他,他哑声答道,“待大军凯旋,自会归来。”她看着他的身影,与透迤的大军一起消失在视野里。

钟谣转身想,那些话,还是等他平安回来了再说。就算他的容貌改变,就算他一味疏离她,可她依旧认出来了,他是鹤立。

日后她不必再孤单一人,寻寻觅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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