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衣淡淡地讲述着,怅怅然的话音飘荡空中,久无人迹的小院,年久失修,在寒冬腊月里更是孤寒冷清,残破的仿佛风烛残年的老者,透出一股沉沉的暮气来。
可李星河却在这样的氛围中感受到一股久违的暖意从内心深处慢慢滋生、弥漫,继而传遍全身,连带着脸上的笑容也不觉变得感慨了起来。
有多久了?
自己的名字有多久未曾与他人有过关联了?
哈。
感慨须臾,李星河不动声色笑笑道:“但你二人的行踪已被罗刹教的人监控,你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危及到江清和的安危,你们不敢打草惊蛇,让罗刹教的人发现我的存在,所以你们不敢直接与我接触,不得已之下,你们找上了杨楚,引导他发现江清和失踪的事情,借杨楚之故引我入局。”
见其神色,沈辞衣目中的寒冰有一刹那的消融,她似乎对李星河所得出的结论感到非常满意,眼里也随之泛起一丝淡淡的温暖,点头:“不错,一切皆如你所言。”
李星河想了想,又问道:“那当日,在扶摇山庄外与杨楚见面的江清和又是谁?”
“是江景渊。”沈辞衣解释道,“清和与杨楚的关系虽不算天下皆知,但也并非秘密,稍有情报者皆能获悉,杨楚的身后是剑圣慕天星,是冥殿,是江南龙头扶摇山庄,便是罗刹教也不敢大意,所以江景渊以清和的名义给杨楚寄出的飞书是在罗刹教的允许范围之内的,他们也不希望杨楚因为发现清和失踪的事情而介入局中,因此而过早的惹上江南势力。”
这一点,也与李星河所想无差。
“所以江景渊会以清和姑娘的名义前往江南面见杨楚,也是你们暗中做的手脚。”
沈辞衣点头:“不错,只要给他们造成清和若不亲自前往一趟,杨楚就会立马赶来的错觉,他们便不能拒绝。”
“好算计。”李星河抚掌赞叹。
如此毫无破绽的说辞,也确实值得自己这一赞叹,李星河心下暗自笑了一声,可笑意却如有传染,一星半分绽在心头,只消片刻,便晕上了他的眼底与眉间。
“环环相扣,釜底抽薪,以两位之能要救出江清和应是不难,那你们如此迂回地找上我,又是为了什么?”
“我们要救人确实不是没有机会,但我们被困申州,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清和是我们的女儿,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不敢冒险。”顿了顿,沈辞衣深吸一口气,眼神里透露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况且这次救回了又如何,只要罗刹教还存在一日,我们一家就不可能平安归隐,他们是不会放过叛徒的,无论是我还是修罗。”
“那你们更不该瞒着杨楚,有他在,便可笼络江南势力,如此,再一举歼灭罗刹教也不是不可能。”
“我说过,我们不可能拿清和的生命冒险。”听闻此言,沈辞衣冷下脸来,出口的声音也不觉带上一股冰渣子般的寒意。
李星河没有回话,只双目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
“抱歉,是我失态了。”其实话一出口,沈辞衣就后悔了,别开目光,第一次在李星河面前示弱。
“无妨。”李星河道,“那你们找我是为了什么?你想要我帮你,再一次灭了罗刹教?”
沈辞衣点头,平缓道:“不错。”
“哈。”李星河看着对方,轻飘飘一笑,甚至笑出了声,可他脸上的笑意却很淡,淡的仿佛嘲讽。
对方无言,沈辞衣也不催促,只凝目看着他。
李星河抬手打开面前的茶壶盖子,就着昏暗的夜色看着内里飘浮的茶叶,换了一个话题问道:“夫人可知此为何茶?”
沈辞衣摇头:“我不了解这些。”
“此茶名唤黄山毛峰。”昏暗的灯火下,李星河明亮的双目紧盯住沈辞衣,“天下名山,必产灵草,江南地暖,故独宜茶,这黄山毛峰,只生于黄山之巅,别的地方是决计无法种植的,即便勉强培植出来,口味也必然大变。”
沈辞衣微眯了眯眼,等他继续说下去。
“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看清自己,高估和低估自己都无法将自己的能力最大化,所以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沈辞衣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这也确实是瑶城第三子岚雪公子的一贯作风。
“以我一人对抗死灰复燃的罗刹教,你们未免也太高看我了。”李星河万分感慨道。
虽是拒绝之意,但从头至尾,李星河始终文质彬彬、温文守礼。
这种人最好说话。
因为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不会动气,永远都是一副温文和气的样子。
但沈辞衣深知。
这样的人也同样最难说话。
因为你的要求态度,都无法影响到他的决定,从他的脸上,你根本看不出任何波澜,也无从得知他的态度究竟如何。
沉默半晌,沈辞衣的脸上,骤然显现出一种既痛恨又坚决的表情:“是我心急莽撞了。”
顿了顿沈辞衣再道:“对抗罗刹教之事,的确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功成,凭我们几人也确实勉强,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但在此之前,我仍有请求,我请求你,请你帮忙救出我的女儿。”
说话间,沈辞衣从亭栏边往回走了几步,她缓缓抬起手,将脸上的面具取下。
清丽无双的面容,比之霜雪冷三分,比之冬梅更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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