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持续攀升,如水银辉,毫不吝惜地披洒在对立而站的二人身上。

吹拂的风带动松叶,寂寞地掠过天空,夭折在大地之上。

那飘落也好似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寂寥韵味。

李星河注目落叶,轻叹一声,继续道:“你告诉关缺,说你是墨无书的传人,以此来取信关缺。”

“哈。”沈辞衣轻轻嘲弄了声,“关峋还真是什么都告诉你了。”

李星河转过目光,凝视着沈辞衣,半晌,摇了摇头,道:“一开始,关峋什么也没有告诉我。”

沈辞衣有一瞬惊讶,随即道:“这不可能,从你进入申州开始,你便一直在我的掌控之内,若非事先告知,你们根本没有互通情报的机会。”

李星河:“太过自信,是你这次暴露的最主要原因。”

听闻此言,沈辞衣的脸色蓦然变得难看起来,她逆光站着,收起面上所有的巧笑嫣然,一双秋水瞳里含着锋锐的冷光,说道:“那你们究竟是如何串通的。”

“申州城内的悦来客栈,无论服务还是食物,都是极差的一家客栈,但这家客栈,却有一个其他所有客栈都没有的优势,自由,入住这家客栈的房客拥有绝对的自由,只要当事人没有提出意见,任何人都可随意进出他的房间。”微微笑了笑,李星河缓缓再道,“关于这点……沈姑娘应该很清楚才是,毕竟你也曾去过我的房间啊。”

沈辞衣的面色更差了,阴着张脸,死死地盯着李星河。

李星河没有理会沈辞衣的失态,笃定道:“墨无书根本没有传人,你骗了关缺。”

“那只是你认为的而已,瑶城七子各自为政,你又了解他多少?”

沈辞衣淡淡道,她出口的声音里,似是隐含着无以言说的蕴意。

那蕴意听在李星河的耳中,瞬间便化成这天下最沉重的巨锤,凌空砸下。

李星河被这柄巨锤迎面击中,当即被砸的血肉模糊,嘴唇不可察觉地抖了抖。

你又了解他多少?

李星河缓缓闭上眼,在心里重复这个问题,语气枯涩至极。

他们师兄弟间的过去早已烟消云散,即便偶有想起也恍若隔世一般,并不真切,最后那唯一一点清晰到刻进骨血的片段,却是自己最不愿意想起的。

但李星河永远记得。

师尊死的那个大寒雪夜,当他撞开府门冲过回廊时,淡定从容尽失的李星河没有见到安好的天玄老人。

薄凉的雪地里躺着的是一具浑身冰冷、毫无温度的尸体。

还有站在一旁,浑身浴血的墨无书。

李星河神游似地走过去,缓缓蹲下来,僵硬又慌乱地伸出手,试图推醒天玄老人,然而指尖所触及的却是一阵彻骨寒冰,那寒气顺着他的血脉一路流淌至心肺,太冷了,以至李星河至今也忘不了那宛若凌迟般的寒意。

思绪每每触及这点,李星河的胸腔便会充斥起血液奔流的声音,与胸口处传来的钝痛交相辉映,那些镌刻在骨子里的自责悔恨,瞬间化为最锋利的刀,一片一片凌迟着他的心脏。

墨无书,单单这三个字,李星河便一生难以释怀。

他恨他。

这个人,他最崇拜的师兄亲手杀了他最尊敬的师傅。

“墨无书若真有你这样一个帮手,那他当年根本不可能会失败,所以你不会是墨无书的传人。”李星河压下心中杂念,适时睁开双眼,淡漠地看着沈辞衣,“在当年对抗罗刹教的那一役中,关缺曾被围重伤,是墨无书救了他的性命,此后关缺便对墨无书推崇之极,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并不多。”

微顿了顿,李星河再道:“也就我们师兄弟七人而已,所以你背后的人是谁,不言而喻,就是那个人,助你取信的关缺吧。”

听前半句时,沈辞衣的面色尚算平常,可当李星河的后半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她的脸色已经变了,彻底变了,淡漠的眼波突然幻作千百把锋利的小刀,朝李星河直射而去,恨不得将其万仞穿心。

可李星河却已不再看她。

忽视、漠视、无视,仿佛眼前佳人,完全不值得他为之侧目。

李星河起步前跨,缓缓走至空地的中心位置。

有风拂过,衣袂飘动间,似乎有一丝淡雅的清香散漾而出,仿如晚间木叶的味道,隽永而又清灵。

李星河的视线落在琅琊殿的大门处,似笑非笑地牵动嘴角:“好久不见了七师弟,你不打算现身一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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