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和宫。
听身边人密语的蓉贵妃摔碎了一茶杯,惊声道:“什么?有一个留了下来?”
贴身嬷嬷忙宽慰道:“娘娘不要着急,现在太子没事,而且太子府如今也风平浪静,再有四殿下替您打点,牵扯不到您头上来的。”
蓉贵妃攥紧手帕,恼道:“本宫怎能不急?本宫代理后宫事,最后被挑出来的人入太子府是本宫点的头,办事不利若全死了也就罢了,现在还留了一个活口,本宫如何能安心?”
“本宫就不该让珂儿胡来,留什么眼线去盯那个病秧子,平白惹了那么大的麻烦。”
想了想,她冷了脸色,道:“不行。本宫要见那个婢子,此人不能留。”
贴身嬷嬷压低了声音,劝道:“娘娘三思。眼下无事,您现在大动干戈反而不妙。而且老奴听说,太子很是宠爱那位娉婷姑娘,怕是不能轻易动。再说了,此人兴许有用呢?”
蓉贵妃一愣:“你是说,太子看中了她?”
老嬷嬷回道:“是。太子今日带此女进宫了,娘娘不如先等等看。”
蓉贵妃脸色渐渐地缓和了下来,勾唇笑了,随后矜持地起身,道:“看来是有点本事的。那正好,本宫便去瞧瞧。”
…
叶葶整个人不在状态,满脑子想的是自己等会儿就要见前老板了,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萧知珩担心她跑路还是怎么,拉着她走了一路。
然而,在半路上,他们被人拦了路。
拦路的不是别人,而是皇后宫里的管事公公,高公公。看那样子,像是等了半天了。
高公公一见人,就马上过来了,笑道:“奴才请太子殿下安。皇后娘娘知道您今日进宫,特意设了宴,差奴才来请您过去呢。”
太子闻言,淡淡地望了眼皇后宫殿的方向,冷冽的秋风扬起他的衣角,也卷走了他手里一丝温度。
叶葶就是在这时候,莫名其妙地再次听到了他心里隐晦的心里话。
【不想去。】
她抬头时,却见心里并不想去的太子殿下面上笑容温和有礼,道:“麻烦高公公带路。”
“不敢不敢。殿下请。”
叶葶一言难尽地看着若无其事的太子殿下。这病美人的温柔笑容也太能骗人了。
这谁能猜得透他那颗万花筒一样的心?
他们一路到了皇后宫里,被请进了内殿,殿内烧着地龙,整个宫殿里都暖烘烘的。吹了半天冷风的叶葶感觉一下就活过来了。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这温暖的殿里弥漫着淡淡的熏香气味,有些熟悉。
没等她想明白,皇后的声音就传来了,语气欣喜,“太子来了?快进来,门口风大,当心着凉了。如意,去取暖手壶来。”
萧知珩行了个礼,叶葶也跟着,默默退了退,找了个看戏的角度。
萧知珩看到严阵以待的宫人,微微抿唇,道:“母后不必如此麻烦。”
太子的语气是恭敬温和的,并无不妥,但叶葶还是听出来了一些生分的意思。
果然不是亲生的,感情就会打点折扣。
太子殿下是宣帝的元后所出,并非如今的苏皇后亲生,虽然两任皇后同出一门,亲缘相近相亲,但亲妈和姨妈总是有点区别的。
更糟的是,苏皇后还有自己的嫡子。
关系隔了那么尴尬的一层。
不论要太子殿下怎么相处,不是亲生,始终都无法真的亲密无间的。
太子语气客气,皇后像是毫无所觉,大概也是习惯了,只笑道:“麻烦什么,太子难得来。本宫待在宫里也闷得很,折腾不了什么。”
萧知珩目光掠过殿中的人,随后他便直白地问道:“母后有烦心事?”
苏皇后面色微僵,还没开口,身边的大宫女就忍不住替主子鸣不平了。
“殿下英明。自蓉贵妃代理后宫,昭阳宫便冷清了下来,娘娘被贵妃为难,郁结于心,已经几日没睡好觉了……”
苏皇后勃然动怒,斥道:“闭嘴!在太子面前嚼什么舌根?后宫那些乌烟瘴气的杂事何能进太子耳朵?没规矩的东西,来人,带下去领罚!”
那宫女面色微白,忙跪下了。
叶葶看明白了。
苏皇后日子不好过,被死对头压制了。
找太子叙旧,顺便吐苦水。
萧知珩微微垂眼,轻声道:“母后息怒。气坏身子不值当。”
苏皇后神色有些疲惫:“本宫还能气什么?左右都这么过来了。罢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光顾着说话,炖汤都凉了,快坐。”
苏皇后转了话题,笑着聊家常,身上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苏皇后让人拿出了一个东西,笑道:“琳儿那丫头总是记挂太子,吵着要出宫,要去太子府玩,那么大的人,总是没分寸。这手笼歪歪扭扭做了快半年了,还说一定要送给太子,这丫头对本宫都未必有这份心。”
叶葶在旁看谈笑风生的太子殿下,摸了摸他迷妹做的爱心手笼,动作是有些迟缓的,像是有些心不在焉。
【真难看,是萧琳做的。但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呢?】
叶葶眉心微动,怔了下。
太子殿下心里并不高兴,甚至还好像……有点近乎麻木的失望?
失望什么?
因为这看起来像交换亲情吗?
思及此,叶葶心里感觉就有点复杂了,苏皇后大概是有求于太子的。
萧知珩听苏皇后说完,也笑,道:“母后这么说,小七可要伤心了。”
苏皇后听太子这么说,暗自松了一口气,无奈地叹道:“那丫头知道什么?没半点公主的规矩,唉,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懂事一点。”
萧知珩笑笑,随后将手笼递给了默默当背景墙的叶葶,动作无比自然且亲近。
苏皇后像是才看到叶葶这个透明人,道:“本宫倒是第一次见太子带侍女进宫……”
她看清楚了人,才发现这侍女面容姣好,生了一副娇艳欲滴的好相貌,愣住了。
苏皇后有点迟疑:“这是……”
萧知珩毫无遮掩的意思,直道:“前些日子,内务府挑出来送到太子府的人。”
苏皇后一惊:“什么?”
突然被提溜出来的叶葶也跟不上他突变的节奏,睁大了眼。
殿下你搞鬼之前,能不能给个预告?我只是个凡人,很难办的。
但显然,萧知珩是要自己表演的。
他温情脉脉,台词却惊悚:“娉婷心性纯善,温柔小意,是个好姑娘。儿臣喜欢她。”
好姑娘叶葶表情冻住了,这鬼话她都不敢认真听。
苏皇后大概也觉得自己聋了,被萧知珩的一句喜欢弄得反应不过来,道:“太子在说什么?”
萧知珩面上带笑,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儿臣很喜欢她。一见钟情。”
苏皇后此刻脸上的表情很难形容,就是写满了你是不是来开玩笑的?
然而太子殿下脸上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还特别清醒地说:“今日带娉婷进宫……其实是有件事想要请求母后的。”
苏皇后简直不知该从何问起了,道:“什么?”
萧知珩:“儿臣要为娉婷请封为良媛。”
苏皇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什么?!”
叶葶都傻了。
这什么魔鬼的展开?
跑那么远是给我升职吗?这么快?
苏皇后的脸色在短时间之内变幻了好几瞬,许久没能缓过来。
众所周知,太子缠绵病榻不得痊愈,病骨支离,早已不近女色。据说是有次太子犯了旧疾,情况极其糟糕,有人曾鬼迷心窍,蓄意下药接近,结果当场血溅三尺,连尸首都不剩下。这也是太子唯一一次行事出格乖张的传闻。
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太子府纵然不断有优伶舞姬被送进来,却没一个能留下,金尊玉贵的太子为病所累,连个侍妾都没有。
久而久之,说是太子病重沉珂,不能人道的说法就渐渐传出来了。看太子日胜一日病恹恹的,众人都信了。
谁能想得到,病歪歪的太子殿下有天竟然会看上一个看着就是个花瓶的妖艳贱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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