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城辖下,三柳县。
梦里。
她坐在不知名小茶楼的二楼窗边,喝着不知味的茶水,坐了许久,直到远处传来锣鼓乐声,伴着一队人马的脚步声,行人自觉的退避至街道两旁,毫不吝啬的送上一句祝福。
她听见了,于是正起身子,凑到窗边想要一看究竟。
那是一队长长的红色队伍,是一场锣鼓喧天的喜事,为首一匹高头大马,马上的新郎官着一袭婚服,身形笔直,但她看不清是何模样,是何表情。
迎亲队伍就这么一路吹吹打打的过去了,她到底没能看清马背上的人是谁。
她坐在那,像是吃了半生不熟的柿子,汁水穿透皮肉,腌着五脏六腑,熬的她只得一杯接着一杯喝下茶水,不知其味,不解其苦。
续的一壶茶水很快便也饮尽了,她仍是坐在那里,霞光洒在她脸上,光亮里带着隆冬时节的凉。
梦却在这时醒了,像戏词里遮遮掩掩的尾声,留有余地,不清不楚。
钱小满趴在床沿上,回味着过于真实的梦境,过了好半天,她甩甩脑袋,三两下爬了起来。
眼下已近中秋时节,但也只是浮于表面的在早晚间抠出一丝的凉意,就那么一丝,因此人们的衣衫鞋袜依旧单薄,有些兴许要更单薄。
她三下五除二的套上衣服,不加修整,反手摸起褥子上的青色荷包,倒是颇为讲究且仔细地系在了腰间。
八月里,秋阳杲杲,是个好天气。
片刻后,她从后厨走出来,手上掐着俩菜包子,不慌不忙的边走边吃。
大堂里没几个人吃饭,小伙计们闲闲散散,只有柜台上的那位年轻账房低着头记账。
账房姓权名轻白,是掌柜白莲花的远房亲戚。
权轻白长的很是清秀,细长的单眼皮,眸光清冽,不过二十岁的年纪,身量匀称,颇有高度。一身青白长衫,细软的头发绑在脑后,额前散着几缕碎发。
“权轻白,白莲花还没回来?”钱小满单手撑在桌子上。
“没,说是接个人过来,谁知道呢。”权轻白说罢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不是明天出发去京城,你也不好好准备一番。”
她哪里需要准备,若不是前来通告的公公非指名道姓的让自己跟着戏班子入宫,她可是懒得去皇宫转悠呢。这一趟京城之行,听上去风光,越是风光,就越是有些隐晦曲折的意思。
“要不你陪我一同进京,账务的伙计可以交给阿芹。”
权轻白道:“说的轻巧,掌柜的能同意吗?”
钱小满笑道:“让我大哥出面呗,白莲花你不是不晓得,能跟我大哥多说上几句话,指不定要心神荡漾好半天呢。”
权轻白停下笔,心头一动,转而轻笑道:“一个戏班子陪你还不够,我去做什么?再说去一趟京城少说耽误十天时间,我这十天工钱谁给啊。”
果然,三句话离不开钱。钱小满自以为她是个爱财如命的,直至四年前遇见了权轻白。
“老权啊老权,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跟我谈钱。”钱小满故作一脸痛惜,“小半个月工钱而已,我替白莲花付了,你肯不肯卖给我半个月时间啊,权账房?”
“我还要做事,你去忙活自己的事情吧。”权轻白低下头,抄起账目。
“得嘞,你忙你的,我也去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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