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荀宴而言,小孩无论男女,都无甚区别。

他示意属下继续。

男子接道:“乔敏行商是把好手,可惜在家事上糊涂,宠妾灭妻,当初他靠着老丈人起家,但因老丈人家里败落了,就任由妾侍欺凌主母。圆圆小师傅出生后没几个月,乔家去了个老道士算命,算出小师傅会克血亲,乔敏信了,当场就要摔死女儿,还好被夫人拼命拦住了。可从那以后,乔敏不让女儿待在府里,也不让夫人把人送回娘家,那夫人也是无法,只能把女儿送到了临原城边的白月庵去,偶尔偷偷接济一番。”

荀宴想起了当初乔敏对着自己阿谀奉承的模样,谄媚至极,品性的确不如何。

他最厌恶这等负心薄幸的小人,眉宇间当即有了冷意。

男子还道:“乔敏自以为做得不明显,但其实问起此事,米县无人不知,都道他狠心。那算命的老道士就是他那宠妾找的,他竟也装聋作哑,任人陷害自己亲女儿。”

“然后呢?”

“然后……似乎是这白月庵的师太得了重病,就让圆圆小师傅下山来了。”男子露出惭色,“其他原因,暂时还无从知晓。”

但查出的这些消息,已经完全够了,也打消了荀宴把她送回去家人身边的想法。

他道:“另想办法。”

“是。”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圆圆小师傅身世凄惨,是个差点被亲爹摔死的小可怜。

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人乎。

如此看来,那些被寺庙里捡去养大的孤儿,竟比这个还要好些。

众人小心翼翼的打量,静楠毫无所觉,于她而言,香喷喷的糕点最有吸引力。

膳桌上,她乖乖坐在单独的高椅中,安静无比,只目光不离菜肴,每上一道,视线便跟着转一圈。

众人笑起来。

“小师傅,你当真不能再回师傅身边了?”

静楠回想了下妙光师太的话,依然很肯定地点头,“嗯,不可以回去。”

这倒令人犯难……众人想,总不能又找个庵庙,把人送过去?可小师傅年幼,并非是自己愿意当个尼姑,其母亲也是迫不得已才如此。

被美食吸引的静楠,今日依旧没有想起木牌,反倒是汉子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既无法归家,也无法回白月庵,那找个好人家收养了她,似乎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他们一合计,对此深以为然。

荀宴得知后,停笔沉思,须臾道:“谨慎挑选一番,家境其次,品性要佳。”

下属们连声应声。

小师傅原本家境就很好,却被毫不留情地丢弃,可见不是单看富贵与否就行的。

荀宴外出办差,所携兵士有数百之众,但留在身边的只有十余人,每人每日分了时辰值班。

为静楠挑选收养人家之事,便由空值之人去做。

此后五日,荀宴都没有再关心此事。

他奉皇命至米县、夔州查案,米县一事尚算简单,夔州却截然不同。

作为五州通衢、三江交汇,夔州地界之广,物埠之丰,令周围州郡无不歆羡。知州毛九田在这待了十余年,早已扎根深远,势力盘根错节,难以撼动。

想查他,很不容易。

一时间,荀宴还未找到破绽。

中宵之时,车声笃笃,荀宴夜归了。

幽幽暗空中,一条白练凝于其上,洒下浅淡星光,映出青石板上几道人影。

钟九迎上前,给荀宴汇报今日所得,荀宴侧耳静听,忽然脚步一顿,“你们去休息。”

他补充道:“明日不用早起。”

钟九微怔,同随行之人对视一眼,俯首应是,“那公子也早点歇息。”

“嗯。”

待他们身影离去,荀宴才一踮足,原地一跃上了二楼,再借力二三楼的栏杆,登上客栈屋顶。

他没有看错,屋顶当真有道小小的身影,正呆呆仰望星空,听到动静也不曾回头。

小孩儿出神的模样,几分好笑,几分可爱,瘦小的背影,还透着几分可怜。

荀宴略一思索,唤了声,“圆圆。”

那边有了动静,眼睛转过来,眨了眨,“施主。”

本想教育她的荀宴一顿,觉得这孩子呆得令人不忍斥责,便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怎么上来的?”

静楠很诚实地答:“爬。”

爬上来的……忆起当初她上马车的艰难,荀宴料想,这恐怕费了不少力气。

“上来做什么?”

“想师傅。”静楠如此回答的时候,神情依旧懵懂。

她太小了,无法体念思念的惆怅,只是知道这个字的意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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