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陆玄庭悠悠转醒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以后了,他又再次躺在了醒过来时的那张树枝床上,姬霆霏正在不远处背对着他,不知在做些什么,只是不时传过一阵金石碰撞的声音。

“姬二……”他有些沙哑的唤道。

“首领醒了?”听见他的声音,姬霆霏转过身来,一只手提着那把弯刀。

陆玄庭见状,向后挪了挪,怒斥道:“你想干嘛?”

“啊?”姬霆霏不明就里,愣了一下,才顺着陆玄庭的视线低头看见了自己手里的刀。

“不,不是,首领……”她将刀往身后一背,另一只手伸了出来,露出掌心的一块黑色玄石,解释道:“属下刚才磨刀呢。”

陆玄庭听见这话,似是稍稍放松了些,一双眼睛却还是死盯着她手里的刀。

姬霆霏见状有些无奈,只得小跑着转过身去,将刀放得远远地。

一边放刀的时候,她心里还想着:首领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草木皆兵?

她以为陆玄庭是在修罗地里受了重伤,刚从阎王手下里捡了一条命,一时之间还没有回过神来,却没有看到陆玄庭盯着她时眼中的深意。

见着她放下了刀,他这才好像是稍微放下了心来,这才拿手捏了捏喉咙,道:“水……”

姬霆霏见状,识相的递上了水罐,又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果子来。

这果子是微黄色的,被破成了两半,里头是一些乳白色半透明的固体,壳子上还有一层薄薄的黄毛。

陆玄庭看着她递上来这奇形怪状的果子,微微皱了皱眉,眼里的警惕不言而喻。

她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解释道:“这叫奶果,里面有很多油脂和营养。这荒郊野外的,是再好不过的补品了。”

听见她这一番解释,他挑了挑眉算是勉强相信了她,提起手来想要接过这果子。然而他刚一提手,却发现了不对劲。

他没有被断的左臂颤抖得不像话,别说是吃饭了,就是握东西都握不住。

他看着自己不断颤抖的左手,微微睁大了眼睛,似是不可置信一般上下晃动着手臂,却在下一刻被姬霆霏一把按下,道:“首领左肩上的伤口伤了左臂经络,才会颤抖,待到伤口恢复一些,经络便会通顺。颤抖只是暂时的。”

“你确定?”陆玄庭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姬霆霏点了点头:“属下以性命担保。”

他左肩上的经络透过表皮伤口被她那一掌震来淤堵住了,不过几日就能恢复。

“嗯。”陆玄庭眉头还是微微皱着,却已经信了她七八分,默默的放下手臂没有再说什么,但是他目光触及她手中的果子就再也没了动作。

姬霆霏见状,也愣住了。

他两只手都不能用,要吃饭岂不是得喂他?

然而这奶果,用树枝戳不起来,她一般都是用手直接挖着吃的……

这个认知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陆玄庭也没说话,就那么坐着,似是在等她做决定似的。

她迟疑了许久,最后还是本着救人要紧的原则,倒了些清水洗了洗手,拿过果子走到陆玄庭身边,道:“得罪了。”

陆玄庭抿了抿唇,眼里虽有排斥,但行动上却默认了她的做法。于是她坐在床边,左手将他搂住,右手从奶果里将果实挖起,用手送到了他口中。

她有些僵硬的喂着他,小心翼翼的避过他的嘴唇,不想碰到,陆玄庭也颇为乖顺的一口一口的吃着她手里的东西,不曾发表任何意见。有那么一刹那,她觉得自己是在饲养一只大型凶兽。很凶,却很听话。

下一刻,她就被自己无边际的想象给惊住了神,手一颤,无可避免地碰到了他的干涸嘴唇。这一触碰又惊得她向后缩了缩手,低下头去,便直直地对上了陆玄庭幽深的目光。

“你拿稳了……”陆玄庭紧了紧喉咙,教训道。

若是此时她用心去听,便会听见这尾音中的压抑着的颤抖,只是现在她窘迫又紧张,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陆玄庭虽然表面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他不明白为什么在姬二搂住他的那一刻,他心里竟然泛起一种莫名的安心和快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她抱得再久一点,更紧一些……

隔着纱布和她身上的衣料,他可以清楚感受到她身上的暖意,让他无法控制地向她怀里更深处挪了挪。

而她的手指划过他嘴唇又忽然躲闪开来的时候,他下意识便想要用嘴唇去追逐……天知道他用尽全部意志才竭力忍住了这股冲动,没在姬二面前丢人现眼。

这是怎么回事?

他微微皱了皱眉,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但是心里的欲望却更加强烈了些:像是被饿了许久的人想要填饱口腹一般,他有着无尽的欲望想要填补那股空虚。

靠她近些,再近些。

想要,想要更多……

他这下意识的动作被姬霆霏看在眼里,却有了另一种解答。

她觉得自己今天真的得去为陆玄庭打一张皮回来,都把他冷得直哆嗦了。

一个奶果里并没有太多果肉,不过片刻功夫,姬霆霏就完成了喂食任务,小心翼翼的避开伤口,将怀中人放了下来。

她用清水重新清刷了自己的手,抬起头冲着陆玄庭接着道:“属下现在出去打猎,还请首领在这里好好休息养伤。等您恢复一些,我们就出发。”

陆玄庭还沉溺在那个温暖的怀抱中没有回过神来,听见她的声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姬霆霏见状,为他此时难得的听话松了一口气,起身告退,而后提起自己磨好的弯刀,向昨日的草丛处行去。

昨天那只母豹子受了重伤,若是她运气好,便能寻着血迹找到它。

若是不行,她就得再猎个什么东西了,她这般打算着。

然而等她在草丛中找了一个下午,才终于在日头偏西的时候发现了一处血迹。她估摸着,八成是昨日那只豹子留下的,于是沿着这一路稀稀拉拉的血追到了一片林子里。

然而这血迹的终点并未向她所想的那样指向那只豹子。她找到的是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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