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斜挂,幽幽照着湘瑾宮的青石路。
有一人行色匆匆提着宫灯走出殿门,雪白的斗篷在星光下格外刺眼。
翠果正在帮自家小主清理伤口,看着那细腻如雪的肌肤上渗着鲜红的血汁,有几处燎泡蹭破了,血水混着凝固在布料上,轻轻剥下来时候沈月柔没忍住“嘶”了一声。
翠果小心翼翼的捧着手里的雪肌膏,用细竹签剜出一块涂抹在伤口上,眼眶红红的呜咽着说:“小主这下要留伤疤了,这可怎么好?”
沈月柔擦擦额间冷汗,淡然一笑道:“好翠果,别哭嘛,我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
她最怕疼了,可历经过生死的人,还有什么疼是不能咬牙坚持过来的呢?
她继续安慰翠果道:“这雪肌膏可是西域进贡的珍品,据说涂上可生新肌不留疤痕。”
翠果赶紧擦擦眼角的泪珠,抿着嘴点点头,继续小心的帮沈月柔上药。
忽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翠果看看沈月柔,这个时辰谁会来?沈月柔将裤腿盖好,撑着身子起来端端正正的坐好,示意翠果去开门。
来人是湘瑾宮庄贵妃的宫婢,相思。
沈月柔勾着唇角挂上一抹浅笑,招呼道:“相思姑姑深夜来访,可是娘娘有事交代?”
相思是个一等大宫女,一身宫装都十分考究,虽然没有簪花戴钗,但依旧面容清秀明媚好看。
相思弯身恭敬作揖,将自己斗篷上的兜帽轻轻摘下:“小主,奴婢看您今日受伤,便想着给您送些药膏来,您以后还要侍奉皇上,留了伤疤不好。”
说完便从斗篷对襟下送出一瓶淡青色的净瓶,沈月柔嫣然一笑,还礼道:“多谢姑姑惦记。”
翠果接到自己小主的目光,赶紧伸手收下那个净瓶,她仍是懵懵懂懂的,略显担心。
相思收回粉嫩的手指,眼波流转又张口道:“小主,我家娘娘赏给新晋小主一些礼物,这是您的那一份。”
说完便又掏出一个暗红色木盒,莞尔一笑便跟她道别:“小主,奴婢还要给其他小主送礼物,就不叨扰您休息了。”
转身后戴上兜帽,弯着身子离开,动作一气呵成,没做半分停留。
沈月柔看着翠果手上那两份礼物,先是接过青色净瓶,放在鼻下闻闻然后又拿起那个木盒,轻轻打开一看。
一支钿金雕花发钗。
钗子上雕着精巧的梅花,一团一团簇在一起,梅芯还点缀着红色宝石,在萤火下熠熠发光。
沈月柔先是惊喜,感叹这发钗做工细腻精巧,梅花图案栩栩如生,更妙的是镶进去的红宝石,简直就是点睛之笔。
可是庄贵妃明显不喜欢自己,又为何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起风了,吹着殿外的竹叶沙沙作响。
沈月柔微微一怔,想起什么惊呼一声:“原来如此!”
前世后宫中曾出过一件旧事,和沈铃儿同期进宫的有个美人,侍寝当日戴了支发簪便被皇帝赶去了静云庵,永世不得回宫。
沈月柔借住在静云庵的柴房时,还见过这个美人,现在想来那人就在这次的选侍之中!
然而那个美人,便是簪了个梅花发钗,惹怒了圣上。
当今皇上有个不为人知的禁忌,他讨厌梅,讨厌一切与梅有关的东西,诺大的皇宫里不仅看不到一枝梅树,就连叫梅的名字都没有一个。
沈月柔知道这件秘事,还是她来宫里看望“好妹妹”沈铃儿时,听她悄悄跟自己说的。没想到前世的杀身仇人,今生竟然无意间帮了她一次。
沈月柔回过神来,将那支发钗装回木盒内,递给翠果让她贴身收好。
窗外疾风骤起,眼见着一场暴雨即将倾盆而至。
翌日,沈月柔依旧天擦黑便起了床,穿着素锦短袄,月白色长襦裙去尚礼局学规矩。昨日后半夜,果然一场急雨而至,将园子里打出几分秋日的萧条之色,叶子纷纷打着旋的落了下来,沈月柔走得匆忙,她现在开局不利,一来就成了庄贵妃的心头刺,往后每走一步都要倍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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