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大人,老夫便直说了。”

严肃清跪坐在竹垫上,点了点头,他也不喜与人绕弯子,宋太师能直明来意,也正合了严肃清的意。

“小儿一案,不知严大人查得如何?”

“案情尚已明晰,不日便可判决。”

严肃清有意忽略了证人不察的环节,只说了个大概。

宋太师皱着眉,捋了捋唇边的短须:“老夫只希望严大人能秉公办理,还小儿一个清白。”

“大人放心,下官自当秉公办理。”

“老夫自是信得过严大人。”宋太师顿了顿,“只是老夫还有事相求。”

严肃清颔首:“大人请讲。”

“一是希望此案不公开审理。”

严肃清沉思片刻,他已然明白宋太师此番邀他前来的目的了,宋成明死法着实不够光彩,若按正常程序审理,必然有伤宋太师风评,若是不公开堂审,民众不了解案情细节,只管对外宣称是“奸/人有意陷害”,也不至于太过影响宋太师的仕途。而此案涉及朝中大员,不公开堂审,也是符合律法的。

严肃清遂应声道:“可。”

宋太师满意地点了点头:“二是希望让那杀人的娼/妓与小儿抵命。”

严肃清眼皮一跳,沉声道:“本案凶手并非那名青楼女/妓,这抵命一说实不合律法。”

“严大人何出此言?小儿若不是她害死的,凶手还能是谁?”

宋太师面色微愠,语气却还是不急不缓。

严肃清不动声色,自打宋太师说出“娼妓”二字时,便已心下了然,这宋太师已然知晓严肃清所查出的案件真相,至于是谁透露的,也不必追究,毕竟宋太师位高权重,想了解大理寺案情进展,不过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实算不得什么。

既然已知真相,严肃清便也不同宋太师绕弯子,直言道:“大人可知,令郎在房/事上有不为人知的喜好?百花楼露凝香露姑娘与令郎长期往来,是露姑娘最重要的恩客。令郎行事过于频繁,接连数日与露姑娘厮/混,不知节制,小伤积压未愈,又勉强行/房,才导致积伤破裂,脏器衰竭而亡,本就是意外,又何来凶手一说?”

严肃清言辞直接,宋太师当即沉下了脸:“严大人这番说辞有伤小儿清白,不知大人可有证据?”

“仵作的验尸报告及案发现场情况,皆可作证。”

“那为何严大人迟迟不结案?”

严肃清眉锋一凛:“大理寺查案,宋大人还是莫要过问太多为好。”

宋太师也不惧严肃清,只斩钉截铁道:“那娼/妓,必须死!她本就是贱/籍,死不足惜!为我儿抵命,已算便宜她了!严大人也知,我儿下月便要去沧州赴任,为国尽忠,怎能让一娼/妓毁了我儿清白?!”

“宋大人为了令郎名声,竟要下官草菅人命?”严肃清横眉冷对,“沧州”二字也使他心内一寒。

“呵呵,”宋太师不怒反笑,“严大人,此番行事,对你、我,还有老夫死去的孩儿,皆有好处,你又何乐而不为?”

“好处?下官着实不知宋大人所谓的好处所指何物。”

若真如宋太师所言行事,“好处”自是独对他宋氏一族,与他严肃清无关,又有何“好处”可言?

宋太师也不着急,只是揭开一旁遮着木箱的红绸,不急不缓地打开了箱盖:“老夫知严大人素来清贫,这些银两是老夫的一番心意,还望严大人笑纳。”

严肃清扫了一眼满箱金灿灿的元宝,不禁失笑:“宋太师真是高看了下官。”

“诶,严大人无需妄自菲薄。”宋太史捋着胡须,“严大人受圣上青睐,年轻有为,自是前途无量,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只是岁月蹉跎,何不趁年华尚好时,再进一成?老夫不才,愿做严大人的铺路石。”

宋太师的话再直白不过,意思是借他在朝中之力,为严肃清铺条仕途坦道,加快他的晋升之路。对严肃清而言,绝对是桩划算买卖,不仅有利可收,还能有权可握,可谓是“好处”多多。

可严肃清生来便是个倔骨头,从不喜欢走捷径,自是不吃宋太师这套。

于是拍案而起,对宋太师拜道,“下官恕难从命,承不起大人这份情。下官还有公务在身,便不奉陪,先行告退。”

也不等宋太师回话,便拂袖而去,桌上茶一口未饮,热气早已散去,宋太史盯着严肃清离去的背影,啐了一口,眼神冰冷:“不识好歹的下作东西!”

墙角屏风后一直隐着的人影,踱了出来,宋太师连忙起身行礼,来人拍着手中折扇:“既不能收为己用,便除了吧,唉,可惜了,可惜了啊……”

华服轻摆,来人摇头叹气,带着一副惜才的惋惜模样,步出了雅间,宋太师在后头躬身相送,听来人吩咐,杀心骤起。

严肃清自是不知屏风后头还有人,从“竹文斋”出来后,便觉得心里有股气。严肃清当官是为了为民谋福祉,一心一意想做个好官、清官,可为何总有如宋太师这般,为了一己私利,可罔顾人命的恶人存在?

严肃清闷头闷脑地往宅邸走去,一回来便猛灌了杯热茶,烫得舌头生疼。偏偏被谢飞花撞见了,连忙命人取来杯凉水,让严肃清清口里的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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