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重罪障,无数劫来,所感一切极重苦果,我皆代受,焚身磨首不生惊怖。
唯独在睡觉做梦这件事情上,自己没办法乖乖听话。
再次被穿破琵琶骨的锁链倒悬于此,剔骨熬心,铜汁铁水从看不见的高处兜头浇来,烫出一副副朽臭的白骨,四周有火硝味的雾灼热翻滚,灰片裹挟尸泥正慢慢飘散。
低头看看,肢体悬空,裸露的脚掌已经烧焦成炭,被泯灭的火星埋没,手臂伸出来,果然又只剩一截腥红森白的断面,能握拳持刀抠扳机的手不见了,结了疤的焦痂血壳连粘着尺桡,肢体成了长满瘤的枯树干,一无是处。
无数场梦境里遭遇过无数次自己残缺的样子,竟熟悉的让人发笑。
可接下来的场景自己没法笑,无数次梦见,无数次告诫这不过是一场由恐怖主宰的重塑和捏造,也没办法笑……
自己总是在被烧成一副没了拳脚无法动弹的边角料前,看到一个半边身躯被血水浸泡面目模糊的,正挟持着姜晓堂,有可能是姜晓堂。
然而,自己动不了,架不起他的刀,推不开他持枪的手,踩不碎他猛踢过去的腿骨,连想要哭喊咆哮的咽喉都被灰堵住,只能绝望的呃呃……
然后,然后眼睑也被火星燎尽,连阖眼都做不到,一次又一次的看着姜晓堂破布一样被他挂到洞窟岩壁上,被坍塌的石块掩埋。
梵音如擂鼓让耳道嗡鸣,低沉闷燥撕扯颅脑,噩梦永无止境,绝望层叠,被抽干灵魂的自己如同烂泥瘫在一大团浓黑里,动弹不得。
眼睁睁看着四周一垛一垛稻草一样的灰堆融合成肉块,肢体像马壶里过滤沸腾起来的水,脓疱破裂迸出红白烟,气味香甜。
口鼻窒息,没有氧只有毒,无声咆哮着恨不得嚼烂口舌不去呼吸,可自己不得不呼吸,烟田里那股熟悉的恶臭再一次随着鼻息湮没到眼睛里,让自己什么也看不见。
于浓黑深处。
“…………!!”
猛地睁开眼睛时是凌晨4点零6分,四周一片漆黑,但并不安静。
亓锋的鼾声呜隆隆高低起伏很有规律,让人间歇性的想把他抽醒,新铺地枕巾被脖侧汗湿,林逆涛并没有立即坐起来,只保持蜷曲的姿势缩在被窝底下,惊魂未定,张嘴急促地吐息。
汗毛立起,恐惧像粘稠的汗液粘在皮肤上,挥之不去,缓了半天依旧心慌,直到鼻底钻进一股熟悉的气味,他才稍稍定神,伸手掖紧姜铎那件运动服捂住口鼻,皱着眉平息。
夜惊症又犯了,深睡眠时一般不会做梦,自己这一觉却像睡着与人搏命,睡着翻山越岭跟踪抓捕,睡得大汗淋漓。
惊醒之后脑子里清楚得甚至想爬起来做数独,林逆涛使劲闭眼睛打算再迷瞪一会儿,可闭了老半天眼皮都快抽筋了,也没能再睡着,干脆烦躁的拿起手机,结果才打开劈头就看到一句。
【手机关了,睡觉!】
郁闷气绝,滚在床上摊煎饼,身处警校又不能大半夜出去跑圈,心里想着要不到水房冲个澡算了时,手机又亮了:
【是不是睡不着了?】
后脖颈凉丝丝,看得一愣浑身直冒白毛汗,林逆涛心里犯嘀咕,姜晓堂这货不会是往屋里装摄像头了吧?再心颤颤地回他一句:【你怎么知道我醒着 你干嘛呀 你怎么也醒着 】
结果等了一会儿对面才回,且大半夜的又开始抽风:【想着明晚会有一只穿围裙的白毛鸡被我摁在床上咯咯哒,就想得睡不着觉……】
先一愣再噗嗤一声,躲被窝里抱着肚子蜷成虾米一样笑得滚来滚去,白毛鸡睡意全无甚至想现在就爬墙到教员宿舍去给他打鸣儿时,对面又发过来一条:
【你读我短信有回执提醒铃声,睡不着就打开=微=信=,让你看看咱儿子。】
儿子!!
林逆涛惊喜,立马掀开棉被翻坐起来,竖直枕头靠到床板上,抬手拉开窗帘,让外面的院墙出檐顶大探灯漏进一点光到屋内,再郑重并迫不及待的点开手机屏幕上的小绿标。
自己简直太想儿子了,除了儿子他爸姜晓堂,自己最想念的就是那两只肉乎乎的小胖手和他那声吐字不清却十分快乐的:阿爹~~。
跟着齐然的行动组一走大半年,手机上缴通信被限制,虽然自己每天都会报平安,即使在执行任务也一定会让齐然帮忙报平安。但为了保障整个行动组成员的人身安全,源鹤这边的情况只能偶尔才从齐然手里收悉一两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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