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中后祁长乐下了马车,没有直接回去,而是与素昔一同来到了养心殿前。

她屏着呼吸一路上仿佛都陷入一种怅然若离的思绪中。大概是忽然与往事做了这样的分别,祁长乐心里一时空落落的。而借着那股空落落的情绪她在回宫后,便直接决定来这里。

其实直到真正站在这里以后祁长乐才恍然回神。

她真的过来了。

其实祁长乐也无法全部清楚到底是怎样的情绪驱动着她,但是在出了礼部尚书府邸以后,随着她心底某些情绪的放下,莫名有一股冲动驱使着祁长乐让她忍不住就想到这里看一看。

或是单纯看看养心殿的大门、牌匾。

又或是,想要单纯的看一看那个人。

这样的情绪对祁长乐而言很陌生,她已经许久不曾对外人生出过这般冲动及亲近的情绪了。

这好像是幼时,她在外面受到了欺负就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她们的那个小院回到母亲怀抱里一样。

可钟离御不是她的什么人,更非她的母亲。

而她,也没有受到欺负。

祁长乐指尖攥紧,抬起手臂放在自己心口处,眼底的情绪略微迷茫。

素昔见快要到养心殿门口了祁长乐的步伐却越来越慢,稍微冒犯的抬头看望去只见她垂着眸神情不明,忍不住担忧唤道:“娘娘?”

祁长乐眼睫轻颤,回过了神。

她轻舒了口气微微摇头:“无事。”

反正也已经到了,那就去看一看吧。

祁长乐吸了口气,将百般思绪压入心底,而后重新恢复原本的步伐。

来到养心殿前,素昔停留在门口,恭送祁长乐进去。

室内的香薰又换成了普通的花香,不再是她之前闻到的那股味道,想来是钟离御已经不再头疼了。

祁长乐虽然知道,自己或许也曾凭借着这一分按摩的手艺,在钟离御心底增加了不少地位,可现在慢慢地,她其实不太想看钟离御头疼。

不是心疼,只是觉得没什么必要了。

反正,她单纯凭借自己的心机,不也能生存的很好吗。

祁长乐缓步向里面走起,挑起珠帘,看见了坐在椅子上垂眸看书的钟离御。

对方的容颜倒映在她的眼底,仿佛带着一层朦胧的光晕。

祁长乐眼睫轻颤,停下步子,站在原地看着钟离御。

她穿着一身金黄龙袍尚未脱下,乌发雪肤,垂下的眉眼勾勒出一抹艳丽而魅惑的弧度,红唇漫不经心的勾着,给她的面容添了几分色彩。

像是画中人物一般。

祁长乐心底猛地一跳,而后是让她猝不及防的暖流汹涌而出。

她呼吸顿住,指尖轻颤。

祁长乐站在原地闭了闭眸子,紧紧掐着自己的指尖。

她不得不承认,方才在看到钟离御的那一瞬间,除了被她的容颜再次蛊惑外,还多了一分若轻若重的、如同被温暖到了的感觉。

这股情绪出现的莫名其妙且突兀,让祁长乐反应不过来,甚至无法思索背后缘由。

但却是她第一次,在旁的人这里感受到了这股情绪。

听见珠帘晃动声音,钟离御抬眸看过来,见祁长乐站在那里不曾靠近,微微挑眉,精致面容上带着一抹笑意,显得她格外妖媚。

“怎么站在那里不过来?”

与对方乌黑眸子碰上,祁长乐回过了神,她下意识垂眸遮掩住了自己的情绪,而后如同掩饰一样的轻声笑道:“没什么,只是见陛下在用心看书,臣妾不敢打扰。”

钟离御毫不在意的嗤笑:“养心殿都让你无需通报直接进来了,我还会在意这个?”

祁长乐心尖一酸,方才那种涌动热流的感觉再次浮现。

很奇怪,这是怎么了。

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指尖,不着痕迹重新回过神来。

祁长乐弯唇轻笑:“陛下疼爱臣妾,可臣妾却不能恃宠生娇。”

仿佛是恃宠生娇这个词愉悦到了钟离御,对方乌黑眸子中透露出星星点点笑意,她哑然失笑,把书扔在桌案上,然后向后靠去,微挑双眉看着祁长乐:“唔,恃宠生娇,那么,你会吗?”

祁长乐稍顿,抿了抿唇,没有直接回答钟离御的问题倘若是从前,她或许会说“否”,而后再趁机神情表白一次吧。

可今天,不知为何,祁长乐忽然就不想回答那些虚假的了。

她想要,想要知道一次全新的答案。

她抿着红唇,缓缓走近钟离御,在对方身前停下,虽然是站着望过去,但一双明媚的桃花眸子中却带着氤氲雾气与让人怜惜的恳求。

“若臣妾会呢?”

她将双手放在桌案对面,微微俯身,靠近了钟离御,明明姿势像是逼近,可是眉眼处动人情绪更甚。

“若臣妾,真的有了恃宠生娇的那一天,那陛下是不是就不喜欢臣妾了?”

祁长乐眼底带着一层泪意,如同朝日出来之前的雾气。

她唇瓣微启。

“陛下是否会厌恶臣妾,丢弃臣妾,就像是丢弃一枝花一样。”

钟离御看着她的双眸,原本想笑着反问些什么,但在坠入那一片星河之后,哑然失声。

钟离御脸色未变,眸色却加深。

她不着痕迹的吸了口气,轻松搭在腿上的手握紧了。

或许这不是一个可以轻松敷衍的问题。

钟离御心底忽然有了一种名为珍重的情绪。

很奇异,也很新奇。

她忽的轻笑了下。

这是她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情绪。

原本,钟离御从不曾对“外人”有过这样的情绪。

说来也是,毕竟他们在她眼中及心中,只是个玩物。

哦,有的连玩物也算不上。

这些年,除了她心中在意的零星到少数的那几位亲人外,唯一和钟离御本无关系、却还能让她生出珍重情绪的。

大概也只有祁长乐了。

她的眼神柔和了下来。

钟离御缓缓起了身,向前一步靠近桌案,同时也靠近祁长乐。

她眼底荡着笑意,以及一抹或许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纵容与宠溺。

钟离御对她勾了勾手指。

祁长乐微怔。

“陛下?”

下一刻,她就被面前的女君勾住了脖子。

忽然的失衡让祁长乐的双手从桌案上离开,但是还没等她失重摔倒,就被面前之人拉住了手臂,快速的放在了她的身上。

祁长乐茫然无措的被钟离御抱入了怀中。

隔着一个桌案,以及桌案上的奏折书籍。

下一刻,一个轻柔的吻飘忽而至。

祁长乐错愕睁大双眸,然而不等她调整呼吸,钟离御就放开了她。

大概这是她们二人亲昵之后钟离御第一次简单触碰她。

祁长乐茫然用指尖摸了摸自己唇瓣。

这种时候,钟离御的这种动作代表着什么回答?她、她该怎么应对?

祁长乐大脑罕见的一片空白。

钟离御却笑道:“如何?”

祁长乐眨了眨眼。

钟离御手指按了按她的下唇,笑容中有毫不掩饰的轻松愉悦以及妩媚。

“长乐,你知道吗,我从不曾与其他人亲近。”

她侧了侧头,毫不在意的将这点告诉了对方。

钟离御眸色清冷,带着一点微哂:“毕竟那些人一个个的,都带着丑恶的面目,我看见他们就厌恶,更别说主动触碰了。”

“哪怕有一些,或许可以给我带来一两分乐趣,但也不足以让我对其垂怜,甚至侧目。”

“触碰他们让我感到恶心。或者说不屑。”

说着这样的话,钟离御的指尖却在祁长乐脸上轻轻划过。

“可是你不一样。”

钟离御平静了神情,带着一点温情望着她。

“长乐,你与他们是不一样的。”

祁长乐指尖猛地一抖。

钟离御凑近,勾住祁长乐的后颈让她朝这边靠了靠,轻笑一声,与她呼吸交错。

“长乐,你怎么还不明白呢,从根本上,你就与其他人不一样啊。”

她呵气如兰,碰了碰祁长乐的耳垂。看着如同白玉一般的耳垂染上红色,钟离御弯了弯眸子。

“所以,恃宠生娇?”

“那你尽管娇。我会全部接收的。”

钟离御眸子里带着毫不在意的笑意。

“这就娇给我看吧。”

祁长乐错愕睁大双眸,双颊发热。

她掐着自己的手心,平复着忽然急促的心跳,用力掐了掐自己。

别乱跳啊。

与此同时,除了有猝不及防的羞赧外,祁长乐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别乱跳啊。

为了掩饰自己情绪的变化,祁长乐吸了口气,眨了眨双眼,而后将那股涩然情绪压了下去。

她喉间微动,片刻后才说道:“陛下说的这么好听,可万一真有那么一天了,恐怕就”

钟离御歪了下头,食指贴在她唇瓣上,让她止住了剩下的话。

钟离御轻笑一声,带着一点微讽,“长乐,你可不要这么看我。我不是这样的人。”

“既然我承认了你在我身边的存在,那么我就不会放下你。”

钟离御笑意加深,“就是你死,也只能死在我的身旁。”

“不过你放心,说不定也可能是我死在你身旁。”

这话她说的毫不在意,甚至不关心,倒也不是漠然自己的生命,而是钟离御对自己体内之毒已经有了了解。

恐怕无人能治了。不然也不至于一个头疼的症状就让她困扰这么久。

不过钟离御倒也不难过,甚至不伤心,因为她已经足够了。

所有的事情,她都做过了,仇也报了,不顺眼的人都杀了,现在她肆意妄为暴虐恣睢,已经足够了。

听见钟离御的最后一句话,祁长乐心尖猛地一颤,将她方才因为钟离御那句“你是不一样的”生出的心虚空落感全部抖落,只留下了新生出的莫须有的恐慌。

祁长乐微微张唇,“可陛下九五之尊,人称万岁,必然可以活到万岁的。”

提到这个话题,让钟离御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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