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彻为她准备了顿丰盛的早餐。
四样粥,八样小菜,还有香气扑鼻的羊肉汤,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沈蔻垂涎之余,不免暗自嘀咕,他这是把她当成饭桶来喂么?
话虽如此,美食却是极诱人的,她起身晚了腹中饥饿,瞧江彻倚案而立,没有要吃饭的意思,遂告罪入座,自管舀了羊肉汤解馋,又将四样香粥各舀一点来尝。
饭菜香暖,令腹中甚为熨帖
不过,鉴于眼前有个昨晚肆意行凶的江彻,沈蔻到底没敢流露出喜悦,只故意绷着小脸儿,就着爽脆可口的小菜,半勺半勺地慢慢喝粥。
江彻站在几步外,眼底浮起淡笑。
她吃饭的模样其实很可爱,就是神色冷淡了些,目光始终在饭桌上打转,半丝儿不肯看他,分明还在生气。她不像深宫高门里心机深重的女子,有仇怨了藏在心里伺机报复,而是将情绪都摆在了脸上。
换成四个字,那就是快来道歉!
江彻知她昨晚受惊不浅,等沈蔻快吃饱了,才清了清喉咙,踱步过去欠身折腰道:“昨晚是我行事仓促冒犯了姑娘,强行将你带回着实是迫不得已,还请见谅。令堂已去了长兴县,若你有急事须跟着去,我可遣人代劳,任凭驱使。”
语气诚恳,更无惯常的冷厉高傲。
这般破天荒的好脾气,落在沈蔻眼里,颇有点黄鼠狼拜年的意味。
她戳着碗里的粥,慢吞吞道:“事儿都办了,我若不见谅,难道还能去京兆衙门敲鼓鸣冤,控告王爷深夜拦路强抢民女么。”
江彻挑眉,“你若真想去,我也不拦着。”
沈蔻暗自撇了撇嘴,“我倒是想去,谁知道会不会被人拦回来,又不是第一次了。两回的教训,还不够么?”
这话说出来,分明是质疑他上回在骗她。
江彻轻咳了声,假装没听出来。
沈蔻挤兑两句后心里痛快了,这才搁下筷箸道:“王爷连夜疾追,没动家母,只将我捉到这里,还说有事商量,想必此事只与我一人有关。不知民女究竟犯了哪条王法,竟劳王爷如此费心?”
“不是犯王法,是我有事相求。”
江彻随意坐入旁边椅中,声音不高,肃色看向她的眼睛。
沈蔻面露讶色。
须知江彻此人不止心高气傲,还死鸭子嘴硬,仗着在沙场练出纵横捭阖、轻易定夺生死的冷厉气势,寻常总摆出端贵冷硬姿态,眼神儿都是居高临下的。这气势搁在朝堂沙场自是相得益彰,但日常相处起来,也难免令他自视甚高,难以纡尊降贵跟人亲近。
穆王爷开口求人这种事,沈蔻以前从没听说过。
这回倒是新鲜。
她意犹未尽地抿了口羊肉汤,“不敢当。”
“事先说好,此事你知我知,不可泄露于第三人。”江彻的神情一本正经,煞有介事地道:“我在办一件案子,与先前查封的兴国公府有关。顾家阖府流放,京城里无人不知,他家的二姑娘叫顾柔,年纪与你相若,长相也有八分相似。这件事,或许戚老夫人曾跟你提过。”
听到顾柔的名字,沈蔻心中微沉。
“所以呢?”
“顾家树敌很多,时至今日还有人想斩草除根,只因京城防备森严,才没轻举妄动。你这张脸极易被误认作顾柔,若离了京城,未必不会遭无妄之灾。但若留下,却能帮我钓出匪徒——放心,你家附近日夜有人卫护,不会叫你出岔子。”
沈蔻的羊肉汤才喝进去,差点被最后那句话呛到。
难怪呢!
在家里的时候,她偶尔会觉得远处有人盯她,还曾有意防范,原来不是错觉。连同这两次出城都被江彻拦回来,恐怕都是有人盯着她的动静,随时通风报信,才让江彻两次从天而降,巧合得超乎寻常。
这老奸巨猾的狐狸!
她心中暗怒,却不敢真的骂江彻,只不满道:“所以这个月,我其实在舍身钓鱼?”
“只是诱饵罢了,不至于舍身。”
江彻瞧她吃得香甜,也舀了碗羊肉汤到跟前,而后道:“你也不用做什么,别离开京城周围百里即可,真有急事需要出京,事先知会我一声。差事当然不能白办,银钱布帛,随你开价。还有你父亲的案子——”
他顿了下,见沈蔻眸色稍紧,续道:“里头似有猫腻,等线索明晰,我便给他翻案。”
这个诱惑又稳又准地砸到了沈蔻心坎上。
银钱都在其次,关键是父亲若真能洗清冤屈,便可少受许多苦楚。
她喜形于色,猛地扒住桌沿,“当真?”
江彻颔首,“从不虚言。”
“那就一言为定!”沈蔻难得遇见这样高兴的事,尾指伸出去后惊觉此举太过幼稚,虽将双手敛在身前,盈盈屈膝道:“沈蔻代家父谢过王爷!”
声音甜软,眼底都蕴满了笑意。
江彻自与她相识以来,不是被她戒备提防、就是被她口出狂言挑刺儿,难得碰见这般娇憨情态,心中竟也颇愉快。他勾了勾唇,目光尚未从沈蔻脸上挪开,脑海里却忽然又窜出几幅画面——皆是她娇靥含笑,顾盼生辉,乃至欢喜雀跃的模样。
熟悉的头疼与心痛霎时袭来。
他攥拳强忍着疼痛,令笑容都有点扭曲。
沈蔻默默别过脸。
谁都知道穆王爷铁石心肠,不苟言笑,既是性情使然,倒也不必这样强颜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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